“那可糟了,连参考都没有。”赵晓哲见前方已出现了城市的点点灯光,连忙指点,“海边!往海边的大桥!”
时间已近凌晨,大桥上寥寥无人。赵晓哲双脚一着地,连忙冲过去,“自乐!自乐!醒醒!”
宋自乐抱着桥墩睡得正香,怎么摇都摇不醒,以为他也遭了暗算的赵晓哲急得六神无主。
蝴蝶开口:“没事的,只是睡着了。”
“啊,是吗?”赵晓哲还是不放弃死命摇,“那他为何会睡得这么死呢?”
蝴蝶伏下身,影子覆盖在宋自乐身上,轻声念了一句什么,宋自乐咕哝着睁开眼睛。
“自乐,太好了!我以为你死了!”赵晓哲狂喷鼻涕口水,激动地一把抱住。
“乖。”宋自乐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背,嘴里的糖果咯噔咯噔地撞击牙齿发出清脆的声音,“现在几点?”
“我没表,大概三点吧。”赵晓哲擦了一下鼻涕,“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芳雍先生的朋友,精灵族的蝴蝶小姐。”
宋自乐条件反射伸出手来握,“您好,小姐,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一握握了个空,这才迷糊地打量起四周。
“不要玩了!”赵晓哲一巴掌打醒他,“赶快带我去学校找艾柏他们,然后去救冰彦——”
宋自乐脸上一个鲜红的五指掌印,却还是面带笑容没有一点怒气,“可是嘉睿老师禁止他们离开学校呀?”
“有没搞错?!那种平时都会把学生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老师的话哪能听啊?!”赵晓哲一激动,讲话就分外拗口,“不要理他!等他那种懒洋洋的人去救,冰彦都投胎好几回了!”
宋自乐弯起食指,搓了搓脸颊,“虽然我不赞同你的说法,不过我也很想去看看热闹——好吧!”
他鲤鱼打挺地跳起来,嗖的一声跑不见,一阵风撩起赵晓哲的衣角,他仍维持着那个姿势蹲在地上。
一边的黑影迅速裹住赵晓哲腾空而起。直到远远地望见宋自乐跑过时留下的尘烟,赵晓哲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
“你跑得太快了吧!等等我!”
“到底……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坐在黑暗中已经整整好几个小时了,秦丰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在北角,艾柏在南角——双臂交叉坐在椅子上,脚翘在桌子上,几个小时一动不动,秦丰怀疑他睡着了。
他实在不太放心母亲,自己在她去打水的空隙里突然消失了,怎么也要回去解释一声让她安心吧?
可刚站起来,艾柏的声音就从南角角落响起:“老师说了,哪里都不能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你也给我解释一下吧?”
“你问我,我问谁?”艾柏一句话把秦丰噎了回去,“不想死就别动。”
秦丰本来要听话地坐回去,但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已经死了么,那还怕个屁!只管大胆往外走。
他一把拉开门。
门口猛地伸过来一只手将他胸前的衣服死死抓住,那是一只枯瘦无比的女人的手,涂着猩红色的指甲油,不过仔细一看那并不是什么指甲油,而是指甲开裂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它们。
“给我……给我……”那手的主人七孔流血,另一只手也正挣扎着伸过来——之所以说挣扎,是因为她的身后还有无数与她一样面目狰狞的厉鬼也在争抢着靠近,把整个走廊都挤满了。
那女人所抓的衣服下,紫水晶正发出幽紫的诱人光芒。
艾柏侧过头去,看秦丰死命甩上门,战战兢兢地退回角落,一屁股坐下。
“都告诉你别出去了。”他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
“那些是什么呀?”秦丰的声音还在发抖。
“原来你不认识鬼呀?”艾柏从臂弯里拔出一只手,指了指窗户,“喏,看到吊在那里的没有?还有那只,摔得真是连形状都变了,多半是跳楼的。”
秦丰一怔,他身后就是窗子,刚扒着窗帘看了一眼他就发出一声凄壮的嚎叫,竟然连玻璃窗上都贴满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啊?”虽然它们似乎没办法进入这间办公室,但是光看着也很吓人呀!
“应该是被你的那个东西吸引来的吧。”艾柏伸出食指,对着他的胸口部分点了点,然后又把手插回怀里,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个?”秦丰摸摸胸口,“这是那人给的——就是你的老师。”
艾柏瞥了他一眼。
“你怎么会认识嘉睿老师的?你是不是偷他东西了?”
“我没有啊!”秦丰急忙分辩,“我只是求他让我脱离那棵树,如果可以的话再让我回家看一眼我母亲过得怎么样,他就给了我这个紫水晶!”
“脱离……那棵树?”艾柏收回长腿,走过来把秦丰打量一番,“你也是这里的学生?”
“死之前——是的。”秦丰颓然想起几个月前。
艾柏搓着下巴自言自语:“老师可不像慈悲的人——一定还是你偷了他的东西!”
“我没有偷!”秦丰指着窗外,“我一直被吊在那棵银杏树上,动都动不了,怎么能偷东西?”
艾柏瞄了眼楼下那棵大树,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想不开去上吊的学生啊!多亏你我才能进这个破学校,说起来还是恩人呢,来,握个手。”
秦丰还真跟他握了握,心有余悸地指了指窗户那方向,头不敢偏过去,“那些东西……要什么时候才会走?”
“不用管它们!你不出去就没事了。”艾柏走向自己那把椅子,“哎,好饿,又不能出去找东西吃——烦死了,你们,再吵统统轰上天!没看老子正饿着心情不好吗?”朝窗户上吼完了伸个懒腰坐回去,再度把脚翘上桌。
秦丰不明白,艾柏看样子一点也不顾忌这些外型可怖的东西,那他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啊——”遥远地、隐约地、若有若无地、似近似远地……有声音传来。
乓!门被打开,一个人飞快地蹦了进来——秦丰的心漏跳半拍,直到看清楚那人穿着的校服,心才从喉咙口落回去。
“挤死了!”那人冲着外面骂了一句,啪地甩上门。
艾柏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有没东西吃?”
“糖果,你要吗?”宋自乐把舌头伸出来晃了晃。
艾柏还没开骂,又是一声拖长了的“呀——”接着是玻璃碎裂声,窗户破了一个大洞。艾柏和宋自乐急忙向两边分开,来人来不及刹车,正面撞上墙壁,一个巨大蜘蛛网裂纹诞生,中间是大字型的赵晓哲。
艾柏和宋自乐肩并肩站着,一声不吭地看着他慢慢地滑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秦丰一边嚎叫着一边抓起桌子上的教案狠狠掷向那些从破洞里爬进来并不断朝他逼近的厉鬼们,“你们别干看着,救命啊!”
赵晓哲噌地站起来,闭上眼睛甩了甩头,又眨巴几下,终于摆脱了对眼的纠缠,“艾柏!我们有援兵了!走,一起去救冰彦!”
“你没撞傻吧?!”艾柏一口拒绝,“我哪都不去——有没东西吃?”
“我没傻!我搬了很强的救兵!”赵晓哲一把拍掉他伸过来的手,“是精灵、精灵哎!四千多岁了!”
艾柏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再度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你真的没事?”
赵晓哲索性一个格斗擒拿手挡开,摆着标准的李小龙POSE,“七线拳——再碰我一下对你不客气!”
艾柏扑上去一巴掌把他扇在地上,“想吓死人呀!我就碰就碰就碰就碰!”
“你们别玩了!”秦丰被厉鬼们爬满全身,那些东西纷纷伸手去摸他胸口,看起来就像被色狼非礼一样。
“蝴蝶小姐——蝴蝶小姐——”赵晓哲高叫着,“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蝴蝶?”艾柏仰天狂笑,一脚踩下去,“我还瓢虫呢!想吓死人呀!”
面对窗子的宋自乐大叫一声:“哇!好大的风啊——”
他刚喊完衣服和头发就被吹得全数往后飞。不光窗户玻璃,整个窗户都被吹得砸过来,桌子和桌子上的书本全无幸免,秦丰身上的厉鬼统统呈漂浮状态,屋子里一切东西都被强风送上了半空。
“怎么回事啊?”艾柏抓着走廊上的栏杆,赵晓哲抱着他的腰,宋自乐抓着赵晓哲的裤带、秦丰又抱着宋自乐的腿,四个人像串在一根竹签子上的鱼丸那样飘荡在风中。“我也不知道,突然看见尽头出现一个白点然后就刮风了!”宋自乐大声回答。
“是不是你小子那个瓢虫干的?”艾柏大怒,要不是两手都要抓住栏杆,他早就饱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小子了。
“是蝴蝶!蝴蝶小姐不会这么做的!”赵晓哲艰难地大喊,风直往脖子和嘴里灌,差点噎死他。
“那她倒是上哪里快活去了?”艾柏恨不得朝这小子头顶上蹬一脚,“美容院吗?”
“她、她突然在屋子前面把我丢开,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赵晓哲这句说得很小声。
“抓不住啦!”风势渐猛,栏杆也开始自焊接口处断裂,艾柏手打滑,何况后面还有三个家伙拖着,四个人和一截栏杆一齐飞了出去,幸亏秦丰在刚才的飘荡中两腿及时环住了钢筋水泥混凝土铸的旗杆,四个人又得以继续当串在一根竹签子上的鱼丸。
“你要是敢松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艾柏警告抱着他腰的赵晓哲。
赵晓哲直点头,“我不会放手的!”
“放心吧,我也不会放。”宋自乐哪怕在这种时候还是能哈哈大笑,“太好玩了!好爽耶!”
“我也不会放手——”秦丰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可是我的腿……快环不住了!”
“岂有此理!”艾柏怒了,反正现在两只手都空了出来,正好施展他的翻天覆地,“王八蛋!比比谁更猛好了!赵晓哲,松开我!”
“我不松!我不会让你死的!”赵晓哲豁出全身力气吼道,“我要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