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卡和贺吉两边分心,一会儿帮助这边分析,一会儿关注那边的打斗。
宋自乐的举动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玩,而且玩得不亦乐乎。起先是拉斐尔追着他,但当这位四君主之一的高阶天使发现自己雪白的军服上竟然被画乌龟后,情况就反过来轮到宋自乐追他了。
宋自乐的玩心最终导致拉斐尔恼羞成怒,整座山上刮起了将它被夷为平地趋势的大风,眼看书就要被吹散……
秦丰怒了急了,憋了N久的一句话终于火热出炉:
“别——闹——了——”
他那一吼就像给风箱开了个口子,把风向推往天空,整座息霞山刚才还是狂风大作,突然又安静得好像夏日里万籁俱静的夜晚,一根小草飘呀飘呀地落到秦丰眼镜中间卡住。
拉斐尔很讶异地发现在他胸腔深处有一片深紫色的盈盈光芒,正是这片光芒,刚才随着他的平地一声吼突然间变得无限亮目,仿佛可以照亮整个宇宙。
秦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
拉斐尔突然展开背后的巨翅,瞬间随风消失无踪。
“你们俩一个在拉斐尔身上画乌龟,一个把他吼跑了!”贺吉简直惊惧,“怪胎!”
“我做了什么?”秦丰的惊恐不比他少。
宋自乐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干得好!”
“我不是故意的!”秦丰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你何止是故意,简直就是蓄谋已久!”宋自乐又一巴掌拍在他胸前,“你这个东西真是了不起,不但把那个口出狂言的家伙顶飞了,而且引力场也给你顶停下了!”
他这么一说秦丰才发现,即使不把书贴在身上,周围的空间也不再发生坍缩扭曲了。
“对喔,怎么会这样?”
“唉呀!”宋自乐突然大叫一声,“和你们几个废柴在这里浪费得太久都把要紧事忘了!我得赶快去阻止艾柏和冰彦那两个傻蛋自相残杀——”
风急速地聚集,贴着云层掠过,将突变的情况带到军营里。
“你说什么?”迷迦勒上前几步,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你没看错?原动石,在一个中学生身体里?”
“没错,那的确是当初堕天使们叛神时水晶天丢失的那颗原动石。”拉斐尔首次面露难色。这个发现非同小可,他也是确认了好几遍才相信自己所见不虚。
只有洛伦佐静静地笑了一下。水晶天又名原动天,天使军团真正的大本营就设在其中。不仅如此,它还是宇宙之间万事万物的动力来源,虽然不知道水晶天里的原动石怎么会到了地球,但可以确信的是,地球的转机来了。尽管那只是小小的一块,但已经足以让地球获得强大的能源来抵抗大天使施加给它的外力了。
“迷迦勒,”拉斐尔沉声道,“你是最高指挥官,告诉大家怎么做?”
这个问题让天界的副君王陷入了思考。
“我们不能再等了。”拉斐尔提醒道,“必须趁路西法那个狡猾的家伙还没有发现原动石的存在之前发起进攻,就算不能毁灭地球,至少要剿除七星社啊。”
他的建议合情合理,也正是自己所想。迷迦勒起身,目光投向营帐内的其余两位指挥官,片刻后,淡定而决绝地吐出一个词:“进攻。”
天使振翅的风声划开了浓厚的云层,来自于普蕾雅德和天使军团之间沉积数千年恩怨的战役终于正式吹响了号角。
厮杀声隐隐穿过云层,随风声传来。
“答应我的事可以履行了吧?”
拉斐尔亦深知此战难以避免,“当时场中有三个人,芳雍、沙夜和杨。武器是沙夜的,但我想杨绝对参与了,至于芳雍,多半脱不开干系,至少他没有任何出手搭救的迹象。而这一切的策划者不用说你也知道,七星社的首领路西法。不过当时,他并不在场。”
艾柏盯着云层下的大地,从这个高度看过去只能望到一片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海洋,“芳雍和杨我认得,沙夜和路西法长什么样子?”
“路西法的额头上应该有堕天的印记,第三只眼睛。沙夜是一个很美的女人,不过我想,她大概不会出现了。”
艾柏的声音中出现一丝诧异:“为什么?”
“被别人收拾掉了。”想起洛伦佐警告的拉斐尔这回含糊其辞地盖了过去。反正也没说错,沙夜的确被她老公收拾掉了嘛!
“那么就剩三个。”
“你不可能独自对付三位曾经的大天使!不管愿不愿意,你都只能从中挑一个对手。”
“我没跟你讨价还价。”艾柏冷淡地抛下一句话,一跃而下。
“倔强的小子。”拉斐尔哼了一声,展翅尾随。
此刻,厉冰彦坐在学校教学楼的台阶上。本该是草坪花园的地方现在却是汪洋水泽,还浮着大片冰层。他一直没动弹过,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发呆。
外面的战斗已经在短短数分钟内进入了白热化,他却充耳不闻。蝴蝶把试探的目光投向狄奈思,后者却依然淡淡地摇了摇头。
也许是因为体会过冰块在手心里慢慢融化的过程,他能明白那种心情。同样都是十六岁,相对于艾柏毫不掩饰的愤怒悲伤,那孩子只有沉浸在水里时才能肆无忌惮地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吧。
“孩子,你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哀悼了。”狄奈思在心里默念道,“很抱歉,可这就是战争。”
“啊……”蝴蝶短促地叫了一声。
厉冰彦爬起来,伸个懒腰,目光投向他俩,打了个随意的招呼:“嗨。”
狄奈思瞥一眼学校外面,微微笑道:“帮不上什么忙,我会让人照顾好寝室里那些睡熟的学生——相信他们一定还有醒来的机会。”
厉冰彦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一下子吐出来,眯着眼睛点点头,表情轻松:“了解。”
“我也留下来帮忙。”蝴蝶由衷地说,“我的治愈术还不错。”
“多谢。”厉冰彦扯扯衣领,迈出一步后想起什么,回头补充一句,“放心,太阳还会再升起来的。”
“那对我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狄奈思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嘀咕道。
蝴蝶笑起来。在这以前,她知道吸血鬼的存在,但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和他们中的首领坐在一起谈论日出的话题。
“人类总是以为‘强’可以使自己活得更好,事实上,几乎所有强大的异能力者都无法轻松起来,因为他们的能力,总是和担负的责任息息相关。”狄奈思深省道,语气中夹杂着诸多无奈,“而我们能做的,无非只是相信他们罢了。”
一道不为人知的暗淡闪电游过了天鹅绒的夜空,但没能划破这片寂静与黑暗,与它向来形影不离的雷声也没有紧跟而至。那不像闪电,倒像是一根自天使羽翼上脱落到凡间、没有得到任何庇佑的羽毛,在下坠过程中无声地变黑,像流星一样化为灰烬。
高涨的战火燃烧在每个人的内心,因此没有谁的皮肤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除了他。
艾柏活动了一下右手几乎要冻僵的手指关节,没有感觉是唯一的感觉。但是无关紧要,那并不会妨碍他把敌人分筋错骨。相反,他还要感谢这让他麻木的温度,它带走了痛觉,只余下力量。
越来越强的风扯开了校服上仅剩的一颗纽扣,绞动着黑色的衣角和领口,猎猎作响。
那是风的声音,风的语言,风的心情。
已经持续超过数十小时的黑夜,仿佛永远都不可能被驱散似的浓重。也许若干年后,造访地球的天外来客会在日志中写上这样一段话:
一颗死寂沉沉的、被造物主遗弃的星球,绝不可能存在任何生命。
——就像这里的科学家曾经对火星的评价,那么似曾相识,甚至完全雷同。
“你打算放弃地球吗?”
艾柏把目光从头顶上方堆积的墨色云层移往前方,厉冰彦注视着他。
“毁掉它,然后和天使军团一起回去邀赏?”他挑挑眉,“长生不死,十二对翼,神前御座……的确是很诱人。”
“那你呢?”艾柏反唇相讥,“我不知道什么是对错,但是老师并没有做错任何事,那些害死他的家伙哪点配自称正义?我又凭什么要帮他们?”
“毁了这里的一切,你就高兴了?!”厉冰彦吼一句,“你以为就你难过吗,白痴!难道我不是老师的徒弟?”
艾柏定定地看着他,态度并未有一丝松懈,“别人我不管,七星社那三个人一定要死。”
“如果连他们都死了,天使军团就无往不利了!”厉冰彦打断他的蠢念,“我也恨那些王八蛋,但是如果没有他们牵制住另外几个王八蛋真的不行,你明白吗?”
“借口!”艾柏大吼一声,“我现在就去手刃那几个王八蛋,然后把天使军团一并收拾!”
“你去做梦吧!”
短暂的沉寂出现在他们中间——在此之前的几年间,两个人从未尝到过这种安静。
“那你就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艾柏不再多费唇舌,右手成掌往上抬起,地下仿佛有一个刚刚从沉睡里苏醒过来的精灵要破土而出。
厉冰彦目光微沉。
一个石土的巨浪从艾柏脚下掀起,地面一下高出数十米。
厉冰彦后退一步,同样伸出右手,举到一个高度后,往下狠狠一压,正是一个号令千军万马的手势。响应它的是真正的惊涛骇浪,无数大浪小浪贴地而行,有的漫过腰际,有的盖过头顶,并且在艾柏的攻势面前它们突然如骏马腾空扬蹄,瞬间凝结成一堵固若金汤的冰墙。
“连我都伤不到,你要怎么去对付那几只狡猾的狐狸,嗯?”厉冰彦厉声反问,右手再度举起,“不会这么快就招架不住了吧?我还有第二波呢!”
艾柏闻言旋即抬头,上空倒悬着若干明晃晃的尖锐冰锥,密集得好像松树林里地上铺的松针。看来刚才那堵冰墙不过是障眼法,这才是后着。
他哼笑一声:“无所谓啊,有胆子你就放。”
厉冰彦利落道:“我本来就打算放!”话音刚落,冰箭如雨点纷纷射下。
艾柏在他喊出那一声的时候便立即单膝跪地,一拳击下,地面凹陷数米,强烈的震动让厉冰彦一个不稳跌坐其中,飞快地爬起来时,钉满冰锥的地面已没有艾柏的踪影。
“看你再往哪里躲,啊?”
艾柏身在咫尺,双手按在地面,扫出一记飞腿。
厉冰彦的脑海里倏地冒出一个“他也太快了吧!难道以前真的都是让我?”的念头,反正全身而退已嫌勉强,不如就此利用这么近的距离!艾柏没料到厉冰彦非但不闪,反而撇开掌握的一切异能力,采取近身肉搏战术一拳挥过来,这一措手不及的后果就是左颧骨不偏不倚地吻上了那只拳头。
艾柏只觉得左眼一黑,几乎有十几秒的时间无法视物,右眼也是金星直冒;左耳嗡嗡作响,只有残余的一点点听力捕捉到了对手的情况,放弃及时躲开的厉冰彦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两个人都在等自己的体力恢复……
艾柏捂着左眼,厉冰彦揉着右腿,一个跌跌撞撞,一个一瘸一拐,爬起来再打。艾柏这边抬腿劈得地面开裂成两半,厉冰彦那边一掌接一掌把地面冻得好像溜冰场一样。
“让我教教你什么是打架,小男孩!”艾柏踢出一腿,可惜地面结冰,太过滑溜,他还没够着厉冰彦就啪一声摔在地上。
“到底谁是小男孩?”厉冰彦哼哼冷笑两声,双手一发力,冰凌仿佛几道枷锁,将艾柏的手脚和地面牢牢冻结在一起。
“嘉睿老师的极冰,硬度胜过钻石。”厉冰彦站起来,拍拍双手漠然地扫了艾柏一眼,那目光居高临下,令人不寒而栗,“你就老实呆在这里好了。”
走出不远,讥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是吗,你的冰层有多厚?”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厉冰彦心头盘踞,脚下的土地开始颤动起来。
艾柏的话语继续传来,伴随着接二连三的碎裂声:“可是你知道这里的地层有多厚吗?”
冰墙也好,冰锥也好,统统都在大地愤怒的咆哮声中爆裂开来,艾柏不屑一顾地拍掉袖子上残存的冰渣,“除非是在太空中,否则,我恐怕你真的没有制服我的办法呢。”
厉冰彦强压着怒意道:“未必吧——如果你真要赌命来拼的话!”
沉默了几秒钟,艾柏缓缓开口:“我是孤儿——这个念头,哪怕在碰到爷爷之后依然存在。至亲又怎样?爷爷根本没有改变我的生活,因为,他没有改变的能力。没错,虽然吸引我、让我折服的,的确是嘉睿老师的实力,他在我心目中如同神灵,无所不能但又绝不高高在上。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我觉得我们三个都在的地方那才是家——你知道家是什么概念吗?”
厉冰彦跳起来揪着艾柏的领子吼:“那你呢,你想把许多人的家都毁了吗?要我说,你根本就不懂家的含义!”
他推开艾柏,一字一句地说:“你听着,嘉睿老师要是知道你现在的决定,他一定会打你屁股!”顿一顿,又加上句,“而且是光天化日之下脱了裤子打!!”
艾柏把移位的衣领拉回:“不用再废话,除非你打得我爬不起来,否则今天我一定要宰了七星社那三个混账!”
厉冰彦也忍无可忍:“我今天就如你所愿,一定打得你爬不起来!”
这时一个声音高声叫骂:“混账王八蛋——谁准你们打架了!”
厉冰彦一愣,艾柏亦然。只见黑色的天幕下,突然下起了漫天瑰丽的流星雨,每一道光芒的落点都是一声惨叫响起,眨眼工夫战场上已是哀鸿遍野,人人叫痛。
“什么东西啊?”艾柏瞪大了眼睛自言自语。
“流星雨?”厉冰彦眼珠子盯着天空谨慎地扫来扫去。
“你见过这么近的流星雨吗?”艾柏白了他一眼,“这个距离放烟花还差不多!”
“你见过这么壮观这么持久这么大范围的烟花吗?”厉冰彦反问。
答案很快揭晓,一个身影从山顶上荡秋千似的凌空划过,在艾柏和厉冰彦中间稳稳着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劈手就是两下,两个人只觉得抽在身上的感觉像鞭子又像铁丝,情不自禁捂着屁股啊啊叫了出来。
“说了一百五十万次,小爷最讨厌看人打架,你们听不懂人话是否?”宋自乐气拔山河地骂道,“刚认识就为了红烧肉打,现在又为了几个男人打,而且还是仇人!你们惭——不惭愧?!”他骂完这两只又朝着远方继续开骂,“还有你们!都给我分开!多大的人了还玩集体斗殴,很刺激吗?Stupid!王八蛋!”
很长时间,战场上只响彻着宋自乐一个人的吼声,另外夹杂着零星几声痛呼。天使军团的三位最高指挥官也好,七星社的三长老也罢,全都一副莫名其妙无所适从的表情,其他人的惊诧程度就更不在话下了。
“你……”艾柏刚一开口又被打断,随着两声鬼吼,几道身影沿着山坡跃下,艾柏定睛一看,忍不住“啊”地大叫一声,“你们几个也——!”
鬼吼的自然是靠屁股着陆的赵晓哲和秦丰,莫卡和贺吉想来也不可能发出那种声音,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非常羞惭,赶紧退后几米划清界限。
“艾柏,你听我说!”赵晓哲困难地揉着臀部爬起来,“可了不得了!天使军团在息霞山的静心馆设置了一个很奇怪的逐渐加强的引力场,足以把地球变成黑洞!你们在这里打得根本没有意义,到时候他们拍拍屁股走人,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大获全胜!”
“黑洞?!”艾柏打断他,大叫一声。
“是啊,本来我们都要死在那里的,可是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竟然把引力场抵消了哎。”秦丰解开衣服,“喏,就是几天前嘉老师给我的那颗紫水晶,想不到这么厉害!”
“还有这本书!”赵晓哲忙不迭地打开,“原来这个就是失传的《天使拉洁尔之书》,我居然能看懂耶!这个,和秦丰那个,结合在一起,就很奇怪地把引力场抵消了!”
艾柏像看水怪一样看着他们一唱一和:“不好意思我听不懂……”
“你不需要懂!”宋自乐一个耳光扇过来,把他的头对着自己,“你只要知道那群穿白衣服的王八蛋要我们所有人全部死光一个不留就可以了!而我们吉人天相福大命大,所以一个都没死成!”
芳雍瞥一眼莫卡贺吉两兄弟,淡淡问:“是不是真的?”
莫卡赶紧点点头:“是,先生。我和贺吉亲眼所见,的确是引力场没错,静心馆都变形了。”
芳雍又问:“是他们身上的东西阻止了空间扭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