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新中国外交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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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中墨建交谈判在“尼克松眼皮底下”进行(1)

卷二十九 中国沿海的小岛台湾,怎么能够代表

8亿人口的国家呢?

埃切维利亚总统要在联合国对中国问题“有所表示”/ 中国沿海的小岛台湾,怎么能够代表8亿人口的国家呢?/ 有了墨西哥合众国,为什么美国还有新墨西哥州?

[1971年9月-10月,墨西哥城]

埃切维利亚总统要在联合国对中国问题“有所表示”

飞机机身上涂有墨西哥国旗,绿白红中间有一只秃鹰叼着蛇站在仙人掌之上。

飞机在蓝天白云中翱翔。这架飞机,是墨西哥总统埃切维利亚的专机。

苍莽的墨西哥高原上晴空万里,视野极为广阔。9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总统巡访归来,沿高原上空往西南方向飞行,渐渐可以望见高原南缘的椭圆形山谷中显出了城市的轮廓,墨西哥城在望了。傍晚橘红色斜阳沐浴之中的墨西哥城,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他特意嘱咐机长不要急于降落,而让总统专机在首都上空盘旋两圈,让他得以在空中欣赏这个心爱城市傍晚的景致。

飞机在城市上空盘旋着。

他是永远也看不够机翼下这个城市的。

他就出生在这个西半球最古老的城市。墨西哥的经济近年来飞速发展,墨西哥城也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整个城区呈不规则形状,南北略长,东西略窄,东北和东部的老城区与西部、南部的新城,新楼与老街映衬;市中心广场周围矗立的国家宫、联邦政府大厦、墨西哥大教堂等都是中世纪西班牙风格建筑。而那些宏伟的高层建筑又给城市增添了现代化的色彩。著名的起义者大街纵贯南北。50公里长的大街北端可以望见世界闻名的太阳金字塔和月亮金字塔。方格形及环形道路上,小车、公共汽车、无轨电车川流不息,至去年市区已有两条地铁投入使用,交通极其拥挤。这个城市不久前还刚刚举办过盛况空前的奥运会与世界杯足球赛,使这个新生的古老城市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并使世界各国人民感受到墨西哥人特有的爽朗与热情。

他身上虽然有西班牙的血缘,但还是将自己视为墨西哥人,并以此为骄傲。他生在墨西哥,长在墨西哥,在群众集会上,当他大声地说着“是墨西哥的玉米和辣椒将自己养大的墨西哥人”的时候,人们就会山呼海啸般地向他欢呼。

埃切维利亚与他的前两任总统马特奥斯和奥尔达斯一样,都认为自己是墨西哥山川土地上的新兴民族的人--墨西哥人!现代墨西哥是远古历史与近代文明复杂结合的一个新国家,在这个国家生活着的新兴民族,是当地的印第安人各部落同外来的西班牙人及其后代,以及输入的非洲黑人,在400年间混合而形成的。在墨西哥可以强烈地感受到,每一个墨西哥人的血管里都有印第安人血液的因素。埃切维利亚也一直认为,墨西哥民族的形成,是在本国资本主义发展和经济统一及文化悠久的综合条件下才成为可能的。

他就任总统后,觉得墨西哥要以自己的存在和发展在这个世界上产生影响,要让全世界各国人民都听到墨西哥的声音;墨西哥不仅在美洲交朋友,也要在亚洲、欧洲和非洲交朋友,还要参与世界事务。要让墨西哥以新的面貌、新的姿态展现在世界上,与各国互助与共同发展。他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在思考着即将出席联合国第26届大会的事。他过去多次去过美国、去过纽约,这次去,是首次以墨西哥总统的身份出席联合国大会,将在庄严的联合国会议大厅里发表演说,让全世界都听到墨西哥民族的心声。

专机降落在瓜达拉哈拉机场,返回总统府之后,没有休息,埃切维利亚在办公室里再次细看已经准备好的演说稿。

他极其重视这次在联大的演说。为了准备这个发言,他曾经专门召开研究国家对外政策的内阁会议。他指示为此次会议准备的讨论提纲中,就有联合国的中国席位问题。他准备在中国问题上要“有所表示”。

中国沿海的小岛台湾,怎么能够代表8亿人口的国家呢?

埃切维利亚本人眼界开阔,思路很广。在就任总统之前,就对过去的墨西哥人对国际事务漠不关心很有看法。他认为:在当今社会,一个只关心自家大门内发生之事务的民族,一个不将自己融入国际潮流的民族,是不会走得很远,是不会有大的前途的。他一上任,就立志要扭转墨西哥的这种状况。

在专门召开的研究对外政策的内阁会议上,他就曾经说:

……我们的前任总统从美国或者加拿大访问归来,一下飞机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欢迎的群众再一次保证,总统没有出卖墨西哥!无论是马特奥斯总统也好,奥尔达斯总统也好,是值得我们永远尊敬的。但是,墨西哥这样做已经不够了!过去,我们墨西哥人对国内问题的关注远远超过对外部事务的兴趣,现在墨西哥人应该扩大自己的眼界了!墨西哥必须准备更多地参与世界事务,更充分地参加各国互助和发展计划,特别是与最近摆脱了殖民主义枷锁而独立的新兴国家及美洲共同体中发展较慢的国家之共同合作,墨西哥就对这个世界能有所贡献,墨西哥民族也能在这个世界上有所收获!

两天前,他离开首都之前,对这份经过自己修改的演说稿子是满意的;但是,经过几天思考,又觉得还缺一点什么。

旅行回来,返抵查普尔特佩克山丘的总统官邸,他并不觉得疲倦,不想休息。

他洗澡之后,更觉精力充沛,思路清晰,返回办公室再一看,对着这演说稿子又推敲起来。

他此次到联合国去,要重申墨西哥对联合国的关心与合作。在历史上,墨西哥是联合国组织发起国,墨西哥和墨西哥人在联合国一直担任着重要的职务。他们胜任地、有时并出色地执行了所肩负的任务,在联合国初建的年份中,墨西哥曾任安全理事会的非常任理事国;1952年,墨西哥人路易斯·内尔沃曾经担任了第六届联大主席。埃切维利亚与其前任一样,对联合国组织也有一定的看法,比如觉得联合国与已有80多年历史的美洲国家组织,这两个机构之间的基本概念是有分歧的,他出任总统之后已经感到两者之间的矛盾。成立时间很晚的联合国,反映了过去美洲国家组织所抛弃的陈旧观念:它将国家分为三六九等,“大蛋糕都给了几个大国”,几个大国得到了联合国安全理事会的永久席位,这些大国拥有的否决权可以不顾为数较多的小国家的愿望与要求,而只顾其大国自己的利益。相反,美洲国家组织的原则是各国在法律和表决权上平等,多数(11票)意见决定一切。埃切维利亚出任总统一个月之后,美洲国家组织开会讨论美国侵犯厄瓜多尔200海里领海权提案时,控诉美国的提案就以22票赞成而获得通过。

另外,在美洲国家组织中,墨西哥与美国的责任和权利平等,但在联合国中,后者作为大国是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而有5000万人口的墨西哥不是大国则不能成为常任理事国;还有很令人可笑的一件事是,中国沿海的一个小岛台湾,怎么能够代表8亿人口而成为拥有否决权的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呢?!他作为一个法律专家,更觉得台湾当局在联合国及安理会中占据着中国的席位是极不合法理的,简直可以说是十分滑稽的。为此,他准备在演说中公正地表明一下自己的观点。

但是,他也不能不考虑,不久前讨论演说稿的主要内容时,内阁就有不同的声音。有一个右倾的部长提出:“本来墨西哥与美国的摩擦就很厉害了,台湾问题是‘美国的痛筋’,墨西哥在这个时候将这条痛筋狠触一下,美国将会极其恼怒,请总统阁下考虑值不值得。”

他有点不高兴地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位部长很冷静地说:“过分得罪美国,墨西哥是要付出代价的。要是这个代价是很微小的,只是领导人发泄一下怨气,那还无所谓;要是美国为此以不买我们的棉花做报复,将使我国广大棉农破产,这就不值得。”

他是法学教授,博学强辩,思维敏锐,立即反驳:“按照部长的意思,美国强烈反对厄瓜多尔、秘鲁宣布200海里领海主权,我们就不该伸张正义做庄严表态了?我们最近宣布将最大的美资卡纳内亚铜矿公司实行‘墨西哥化’,美国强烈反对,我们就向白宫实行妥协算了?尼克松8月15日宣布的所谓‘新经济政策’,使墨西哥经济蒙受重大损失,我们就只能逆来顺受、听之任之吗?……”

这位部长沉默了,因为总统说得都在理。

但是这位部长的话,也不能不引起他的重视。

夜深人静了,家人与助手们都没有干扰他。他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在那片苍劲高大松林里的甬道漫步。总统松林宫邸是殖民时期莫克特苏马二世宫殿旁的花园,虽说围墙高、院子很僻静,但是城市的喧嚣声仍然隐隐约约传来。他从1970年12月1日宣誓就任墨西哥总统以来,还未满一年,尼克松的“新经济政策”就在经济上给墨西哥当头一棒!

他的心里不平静,墨西哥与美国的矛盾不能不使他在松林里陷入沉思……

有了墨西哥合众国,为什么美国还有新墨西哥州?

墨西哥总统历来都重视墨、美两国的关系,埃切维利亚也不例外。

但是,他对墨、美两国关系的兴趣与关注,更是从孩童时代开始的。他从小就爱动脑筋,尚未进学校念书,他在家里学地理看地图的时候,就曾用小手指着地图询问大人:

--为什么我国有下加利福尼亚、没有上加利福尼亚?为什么美国会有加利福尼亚州?

--为什么以格兰德河划分的墨、美边界,河西我们这边有新拉雷多城,河东美国那边也有拉雷多城?

--为什么我国叫墨西哥合众国,而美国还有一个新墨西哥州?

当时他当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幼小好奇心灵探询的是有关国家伤疤的重大历史问题。

长辈很喜欢这个求知欲很强的孩子,就用简朴的语言告诉他有关祖国墨西哥的历史。

墨西哥是古代玛雅文化的中心之一,7000年以前就有游牧部落生活;在1000年前,印第安族阿斯特克人的文化就有了相当高度的发展;400年前即16世纪初,沦为西班牙殖民地。墨西哥经常遭受欧洲列强欺侮与蹂躏,比如在19世纪初法国为了一个在墨西哥的法国糕饼师在政变动乱中小面包店遭受了损失,说是墨西哥人白吃掉这人的那么多糕饼;于是,法国就出兵墨西哥,派了一支讨伐部队越过大西洋远征墨西哥,要为法国公民追讨卖糕饼的欠款。这场短暂而昂贵的战争,在墨西哥的历史上就被称为“糕饼师战争”。经过墨西哥人民400年不屈不挠的斗争,1810年9月16日墨西哥终于摆脱西班牙的统治获得独立,成立了共和国。但是,这个新生的共和国仍然是欧洲列强与美国侵略的目标。首先向墨西哥开刀的就是美国,美国当时刚刚从欧洲宗主国手中解放出来,也刚刚踏上帝国主义扩张道路。1846年美国发动了墨西哥战争及随后1853年的盖兹顿购买中,墨西哥丧失了大半领土。在战争中失掉一条腿的军人圣安担任墨西哥总统,愚蠢地向美国出售了这些实际上已经被美国人占据的土地,这大片土地当时是人烟稀少的荒原,其面积共达240多万平方公里。目前美国的得克萨斯、加利福尼亚、亚利桑那、内华达、犹他、新墨西哥、科罗拉多及俄亥俄的一部分,如此广大地区,以前都是属于墨西哥的。在当时划定了美、墨两国的边界,这一大片广阔的领土就分割出去成了美国的地盘。

他幼小的心灵很快就成熟了,懂得了这个世界的屈辱与不公平、不公道。这导致了他在青年时代,就毅然选择了法学专业,在墨西哥自治大学法律系求学,并获得法学硕士学位。还在当学生的时候,他就动身越过墨美边界去美国进行考察旅行,走过了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新墨西哥州、得克萨斯州等。不可否认,自从1848年这一大片墨西哥土地割让给美国之后,经过100年,这些土地上产生了极其巨大的变化,加利福尼亚成为了美国财富和力量的聚集地,是美国最具活力的一个州。过去只是产牛的得克萨斯,钻探林立、钻机轰鸣,巨大的油田开发使墨西哥过去这片荒凉的土地成为暴富的州,在美国背靠得克萨斯的人都既有钱也有势。不久前,美国人刚在新墨西哥州的土地上制造与爆炸了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但是更使他感触的是,在这片土地上的许多居民仍然自豪地操着墨西哥口音的西班牙语,使他听来特别亲切。他深觉遗憾的是,在首府古老的圣他菲城,街道狭窄而弯曲,西班牙式花园隐藏在高高的围墙里,古老的土坯建筑有着一种陶瓷色彩,这使他感到好像回到了古老的墨西哥小城,而圣他菲城保存完好的总督府却被算作是美国最古老的公众建筑……

他并不过分沉湎于过去,他能够面对历史、面对现实,更重要的是要为墨西哥开拓未来。

卷三十 埃切维利亚要赶在尼克松访华之前实现墨中建交

墨西哥不是人家的私人领地和后院/ 尼克松为墨西哥总统准备了精制的玉米点心/ 墨西哥的这一票,是从天上掉下的/ 埃切维利亚要赶在尼克松访华之前实现墨中建交

[1971年9月-1972年2月,墨西哥城-北京-纽约]

墨西哥不是人家的私人领地和后院

从美国回来不久,埃切维利亚下决心从政了!

他选择加入了革命制度党,开始时在党内任新闻和宣传部长,50年代进入政府任职,从海军部总务司长、内政部副部长直至60年代后期任内政部长。他雄心勃勃,竞选总统,为此他精力充沛、热情洋溢地访问了900多个城镇,走遍了29个州和两个地区,深入农村、工厂,直接同选民接触,讨论选民关心的问题。他终于如心所愿。

上台之后,他与自己的前任一样,仍将如何处理与美国的关系当做重点。这也是墨西哥要争取实现真正独立的斗争所决定的。墨西哥独立后,美国渗入、控制墨西哥,到1910年墨西哥独立百年而爆发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之时,美国在墨西哥的投资已经增加至10亿美元;1911年,革命推翻了波菲里奥·迪亚斯政权;1917年产生了比较进步的新宪法。但是,到了1934年拉萨罗·加德纳斯将军担任总统,才真正实行宪法规定的土地改革,并将外资经营的铁路和美、英在墨西哥的油田收归国有,与美国的关系比较紧张。后来,政府又对美国做了一些让步,以缓和关系。在二次大战及朝鲜战争中,墨西哥经济也获得了刺激与发展,墨西哥已经由农业工业国发展成为工业农业国,国家的实力有了很大的增长。1964年阿道夫·洛佩斯·马特奥斯当选总统,为捍卫墨西哥的民族利益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一举废除美资在墨西哥的硫磺租让地,并对美资电力公司进行国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