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邵良他还有什么呢?对,他什么也没有了才对,空着一副皮囊,大脑已被仇恨占据,他是一个猎物,而且是早被猎人盯住的猎物。
翌日,天气明朗,晴空万里,好一幅青天白花红日图。踏着如此风光,邵家一家人却是走在祭奠的路上。父母亲手里拿着食物和纸币,邵然手里则是一沓沓的手稿,他们怕邵良一个人在地底下吃不饱,住不暖,特意捎来了一些东西,望邵良有感是否,感到他们对他的一丝丝疼爱。邵良则不希望他的良儿一个人孤独,不知在那死界是否可以交到朋友,若是交不到正好可以看看他给他杜撰的故事,故事说不上有趣,可至少里面含着另一人的思想。邵然想着良儿生前就好害怕孤独,死后自是希望他可以免了此痛。可一个人要承受一种痛多久?谁也说不好。一天,一年,一个世纪,还是生死,还是轮回。总之一家人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担心。不过都只是希望邵良在那里生活的很好。
可谁也未曾想到,这里也包括邵然,邵良他来了,来到了自己的坟前,而且还带了祭品:一壶酒。邵良生前就一直想要喝酒,尝尝酒的滋味,到底是不是那般的辛辣,同时也想试试是不是真的解忧,可以忘愁。只是可惜了,他家有忌酒的习惯,可以说是滴酒不沾的。那时的邵良自然很听话,一直按捺着自己的心性,所以直到死也不知道酒的滋味。
邵良远远的望着他们三人,哥哥依旧是那般,可父母却是老了不少。也是,毕竟哥哥是在长大,而父母是在衰老。虽然就这样远远的望着,他依旧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几根银白的发丝飘动,在风中飘动,点缀着这坟墓的荒凉。“皱纹,是皱纹。”邵良惊得说出了声。他想起了母亲说过的,她最讨厌皱纹了,使自己看上去都不那么漂亮了。那时母亲还抱着邵良,那时母亲还那么的疼他,那时一切还没有开始。邵良的不想靠近他们,他闭上眼睛,身体靠在树上,手里拎着那壶酒。
父母和哥哥将东西放下,沉默了许久,也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就像是知道里面的那人一定听不到一样,一句问候都不曾给予。突然,父亲转身:“走吧。”邵良听到这里笑了,嘴唇勾起:呵,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样。不过还好,他不是很失望,毕竟他也没有期望。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不是吗?而母亲和邵然则是没有什么表情。母亲是知道邵家规矩的,对于死了的人,送送祭品已是极好的了,如果肯在墓前对墓中人说些什么,那是要遭天谴的,没有知道为什么,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邵然并不知道规矩,不过他面无表情,也没有吱声。
待他们走后,邵良看了看自己的坟,没有碑,只有一块砖头上写着“邵”,这就足以证明那是他们邵家的地盘,无论死者还是生者。随后,邵良将酒瓶打开,一壶酒洒下,浇在上面,发出“哗哗”的声音,也借机将那块砖上的灰尘清了清。邵良蹲了下去,身子越来越低,到最后他是趴在了地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块砖,舔了舔那砖上的酒。舔完后,起身,嘴里还“咋咋”着,就像大人们品完酒一般,虽然他没有味觉,可一切做的就好像是真的。他邵良终于知道酒是什么味道了。邵良笑了,笑的很满足。
傍晚的时候,邵然去了旧屋,他来找邵良了,他想知道邵良要怎样做,自己应该如何为他打算。
“良儿,良儿。”邵然说着,却不见人。“哥哥应该是在里面吧。”是筱筱的声音。“恩。”邵然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里屋。这旧屋虽是储存杂货的,可是布局丝毫不比其他房屋差,该有的房间一个也不少,很明显这里曾经是住过人的,只是许多年,荒废了。“良儿,怎么坐在地上。”邵然见邵良蜷曲着身子坐在角落里,想要将他拉起来。却不想邵良一动不动,只是嘴里不耐烦的说着:“不要,你别拉我。”右手还拿着酒瓶,一个劲的往嘴里灌。邵然皱了皱眉:怎么还喝上酒了,家里人不是不能喝酒吗?“哥哥,你喝过酒吗?你知道酒的味道真的很好哎,好甜好甜。”邵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赖在地上:“哥哥,你要不要喝一口”说着顺手将酒瓶塞到邵然嘴里,直接灌了一口。邵然由于没有防备,一口下去,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也变得通红。邵良见邵然这幅模样,有些害怕了,他不知道酒什么味道,也不知道人喝完酒是什么模样,立刻起身,早已没了刚刚醉醺醺的样子。“哥哥,你怎样?”邵良焦急的问着。“我没事。”邵然无力的坐在地上,通红的脸庞已经被苍白取代,他不知道为什么,喝下酒之后,心口好闷,好难受。不知不觉中,豆大的汗珠已挂在邵然的额头上,他挣扎在邵良怀中,却不想浑身乏力,又瘫下了,只好虚弱的说:“先让筱筱送我回家吧。”邵然没有犹豫,直截了当的说明了如何处理自己。而邵良不懂,他这样真的要回家吗?他要做如何解释?奈何他还是听了哥哥的话,去叫筱筱,将他抬回家。“你也顺便回家吧。”这是邵然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就晕倒了。邵良也是真的想回家了,也就和筱筱一起回去了。
“阿姨,邵然他晕倒了。”是母亲开的门,筱筱已同学的身份对着她说。母亲看了这幅景象,不由得吓了一跳:然儿怎么了?“谢谢你。”说完母亲从筱筱手中结果邵然,将他扶到了床上。“怎么了?”父亲闻声赶来,看到邵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心脏处起伏不平,当即就撕了他的衣服。果然不出所料,心脏处出血了。“他喝酒了。”父亲平淡的语言抚平了母亲的心。“还好只是喝酒了。不过,然儿怎么会喝酒呢?”母亲疑问。“等他醒了再说吧。”父亲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父母离开了邵然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似是和母亲商量着什么。
而跟着回来的邵良自然是听到了这一切,心里不由得有些惭愧:要不是我,哥哥也不会这样了,都是我非要装什么醉酒,硬给哥哥灌下的,要不然哥哥也不会这样。邵良一阵自责,都是因为自己,要不然哥哥现在也不会躺在床上了。可是,事情没有如果,没有要不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再说些过去也是无用的了。而邵良此时也是有些疑问的:为什么自己喝了酒就没有事?莫不是因为自己死了。他躺在哥哥的身边,闭上眼睛,心想:死了也是有好处的呀,毕竟不会受到伤害了。说的伤害这两个字,邵良心里不由得一紧。既然如今什么都有了,东风已备,更等何时?是啊,东西都到齐了:父母和邵良。
突然邵良赤色的瞳仁不自主的闪了一下,他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了,意识被仇恨占据着。往日一幕幕的被嘲笑,被侮辱,被痛打,被欺凌此时都在他的大脑中显现出来,是那么的真是,就仿佛一切都还在昨天,可是那个受伤者却变了。他的心开始硬了,眼泪也流尽了,心也不会痛了。他尚不成熟的心智,开始受到霍乱,而一想到那里。红色的愤怒小人就已经占了上风,踩在蓝色平静的小人身上,高举他的不满。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两个自己,一个是红色的,一个是蓝色的。而不经意间,那两个人就开始战斗,还不等你清醒过来的时候,战斗的结果就已经出来了,而你被不清醒的指挥着,做了自己不该做的事情,到最后竟也只剩下懊恼了。
邵良躺的很不安稳,眼皮也是一动一动的,不过很快就看不清楚了,因为黑夜来临,一切都将被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