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有时候做善事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于悦萱急匆匆赶来的时候，林秋菲在心里已经将台词儿兀自编排多次，从“莫嘉升不是个好男人”到“他又开始犯花痴病”再到“我看到他偷情了”，反复琢磨，却没一次成形的，反而是越犹豫越不知如何说才好，直到于悦萱蝴蝶一样飞了来，她这才领悟过来，今天自己是来拆一桩婚的，不是架一座桥的，说辞越残酷越好。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于悦萱先急了，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便嚷上了，“喂，是不是莫嘉升有什么新消息？要不要约他一起出来？我可好几天没见他了，他不给我打电话，我也不好意思太直接，女人嘛，总要有点矜持的，对不对？”
这些话一出口，林秋菲便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当初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介绍俩人认识，相比起许云泽那样的好男人，莫嘉升简直就是一个混蛋。这样想着，便也骂出了口，“还惦记什么莫嘉升？那么好的许云泽不知道珍惜，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莫嘉升那么浑的一个男人究竟哪里好了？我怎么一点也瞧不出来。”
被莫名抢白，再看看林秋菲的脸色，明显不悦，聪明的于悦萱便琢磨出了几分意味，“哟，是被莫嘉升欺负了吧？还是他对你使了什么妖术？今天火气可不小呢。”
林秋菲猛喝一口冰水，尽量压下肚子里的火气，努力劝，“悦萱，别再跟他纠缠，有钱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别指望他会对你守贞节牌坊！”
话音刚落地，于悦萱倒乐了，“贞节牌坊？多少钱一斤？这年头谁还讲究这些个？你呀，真真儿是落后了。”一边说，还一边用古代仕女的模样看过来，媚眼如丝，“喂，快说吧，莫嘉升是不是做了让你看不过去的错事？比如，有情人？风流债？还是欠了你的感情债？”
“呸呸，什么我的感情债？我和他绝对清白！”林秋菲赶紧撇清自己和莫嘉升的关系，“不过也算你说对了，他有了新情人。”
话点到这里，她想，也就够了吧，于悦萱一定会跟自己一样，气愤，不平，甚至比自己还要气恼，还要不平，毕竟，这个男人一度是她志在必得的，这世上哪有女人能忍受自己的意中人在外面胡来的？
可是，偏偏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她是于悦萱，一个明白现实甚过于明白自己的女子。
“嘿嘿，是情人又不是老婆，我计较个什么功儿？再说，我和他不过两面之缘。”说到这里，于悦萱停了一下，喝一口冰水，努力咽下去，接着说：“女人想要过好日子，必须具备超出普通女人两点：一，只花男人钱，不吃男人醋；二，只听男人好话，不管男人绯闻。”
“你……你能这么说，是因为他现在跟你没一点关系，如果真是情侣或是伴侣，看你还能不能如此淡定，哼！”显然，林秋菲不认同也不相信这种论调。
于悦萱不可一世地笑，“哈哈哈，信不信由你，功利时代，女人想要的是好生活，但有得必有失，一个男人给了你好生活，你就没有权利再要求他忠贞不二，这叫什么呢？也算是生态平衡吧，好东西不能一人独享，他是个活生生的男人，看不住，管不得，只要能坐收他的成果，管他在外面怎么闹呢，反正有名份，这就够了呗。”
“只要一个名份就够了？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林秋菲依然不相信。
于悦萱不再回答，目光飘向窗外，深邃，长远，许久才收回，“秋菲，不是我故意揭你伤疤，你想过昊然为什么会离开你吗？或许他追求事业追求好生活只是一个借口，有时候……你太单纯！”
“又提那个混蛋！”林秋菲表示抗议。
“呵呵，哪个女人不曾爱过一个混蛋？这有什么不能提的？如果提到他你还吃味，那只能说明你还没过去，可话说回来，既然知道他是混蛋，你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于悦萱不无老道地开解，“之前我不止一次地说过，你要看清现实看清生活，你总认为有情饮水饱，可事实是你愿意这么傻，人家还不愿意呢，煮熟的鸭子飞了吧？”
林秋菲不回应，拿起冰水，猛喝。
于悦萱再笑，“不是故意惹你不高兴，做为闺蜜和好朋友，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告诉你真相。”
“什么真相？”这话引得林秋菲有了点生机。
“真相就是----你看到了感情，没看到生活；你看到了现在，没看到将来。什么叫感情？你好我好就是感情吗？错！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生活的颠簸！同理，一个人不能只活在现在，要懂得看将来、追求将来！在你身上，昊然只看到了贤惠却看不到未来，沈超男身上或许没有贤惠，但却有他想要的未来！谁不想要未来？谁不想要一份好的未来？所以，他没选择你。”于悦萱近乎残忍，将真相一点点揭开，“还有，你或许还没想通，为什么昊然临近结婚才提出和你分手吧？那不仅是男人为自己准备的后路，更主要的是你太相信爱情这玩艺儿！过于相信爱情的女人总有一天会被爱情伤害，要知道，过于相信就等于过度自负，你沉浸在爱情里什么也看不到，连对方的心不在了也不感觉不到，可悲又可怜！”
“好了！够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残忍？就算我被昊然甩了，就算我后知后觉，也轮不到你来这样血淋淋地教育我！我已经够惨，我知道，可你凭什么这样……”有委屈旋在眼睛里，林秋菲差点把持不住，落败，伤感，被人揭去坚强伪装，一刹那间，竟不知如何悲伤才止得住这场尴尬。
于悦萱收住一脸专家相，转而心疼不已，“我也不想这么残酷，但不残酷你怎么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当初我是怎么劝你的？现在结局已定，你还不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我若不残忍一点说明白，你还会继续傻下去的！”
当初？
当初。
林秋菲仔细回想着，当初她确实劝过自己无数次，那时昊然对自己还是死心踏地，于悦萱规劝自己离开，说昊然给不了自己未来。世事如棋，自己傻傻地坚守着，结局竟以昊然的离开收场，想来于悦萱说的是对的，昊然做为男人，也想有个好未来，而自己给不了。
不得不承认于悦萱的睿智与先见之明。
“你的好意我心领，我的事已然成定局，多说无益，倒不如说说你吧，你真打算对莫嘉升下手？”之所以用“下手”这个词，是因为林秋菲太了解于悦萱，只要她看上的男人，一定会极尽全力去得到。
于悦萱倒也不隐瞒，嘿嘿一乐，自豪地点头：“我相中的男人，还有逃得过的么？”
如此自信，倒让林秋菲赧颜，同为女人，差距却何止十万八千里，深知于悦萱不达目的不罢休，然而做为朋友，她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不得不劝，“他是个情人不断、绯闻不止的男人，有钱不假，花心更不假，你好好端量吧。”说完，又记起一件事，“对了，我还是劝你别玩太过，许云泽那么好的男人，你应该珍惜才是！”
“他？候补还差不多，依着我对结婚对象的要求他还差得远呢。”于悦萱毫不犹豫地抵挡回去。
如此利落，林秋菲也不便再多说，成人世界，各玩各的，至于男女间的游戏，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局外人急个什么劲？
告辞，匆匆。
转身那刻，两个好友心中所想各不同，一个匆匆急着回去买菜做饭，甘心贤惠；一个妆扮一流准备钓金龟，酒色喧哗。
回了家的林秋菲依然不放心，难忘多年友情，仍挂念不止地发短信给于悦萱“别玩太过，熟女了，成熟点吧，别辜负年华伤害了别人。”收到短信时，于悦萱正八面玲珑地周旋于聚会，睁大了双眼看有没有适合的多金男，看到“熟女”，嘴角微微撇起一丝冷笑，干练的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明艳热烈。
“熟女”这个词早已摒弃了年龄这一说，让女人成熟的是生活和现实。
女人的脸总有一天会老，爱情也一样，唯一不老的是现实。
为了现实，为了嫁得更好，于悦萱每天都忙着周旋，她的晚归让许云泽一次次地揪心，在许云泽眼里，这个让他爱了多年的女人并非闭月羞花，却也足以令他神魂颠倒。
男人爱女人大抵如此吧，爱上的无非就是容颜，难忘的还是那张脸。这一点儿，聪明的于悦萱岂能不明白？
所以，只要许云泽露出不悦，她只需还一个明媚笑脸或一个嗔怪的眼神便足以搞定，屡试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