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黑影不是别人,正是躲在暗处等待于悦萱回家的许云泽。
一个男人爱到了怎样的境地,才会舍得自己的女人夜夜晚归?又是爱到了怎样的境地,还不舍得埋怨她一星半点儿?
可是这一次,许云泽听得清楚,于悦萱不仅对自己说谎,对和她约会的男人也没一句实话,明明不是生日,却打着过生日的旗号接近男人,这是一种计谋,是一种心机,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显然不是最爱自己的男人。自己的一颗真心,她不管不顾,甚至不听不闻,那么,一直以来的付出还有什么意义?
许云泽纠结得头痛,脚下恨不能生风,三两步,上了楼,敲开于悦萱的门。
门内,于悦萱正拿着莫嘉升送的兰蔻不停涂抹,心里还在盘衡----莫嘉升究竟会不会主动约自己一次呢?想得有点入神,直至听到敲门声,她还一厢情愿地认为是莫嘉升跟了来。
看到门外站着的许云泽,于悦萱渴望和莫嘉升有所开始的憧憬表情依然还挂在脸上。
“你来做什么?”没来及隐藏表情,只好用生气抵挡。
许云泽几乎是挤进门去的,满腹不甘,上前便是质问:“那个男人是谁?”问完了,又觉得根本问不出情况,“问了你也不会回答,可你为什么这样喜欢说谎呢?”
“说谎?我哪里说谎了?”于悦萱不悦。
许云泽继续跟进,“你跟人家说你过生日!你的生日不是在腊月吗?怎么提前了小半年?你骗我也罢了,为什么连人家也骗?你为什么这样喜欢骗人!”几近咆哮,似乎越说越气,许云泽更加不甘心,“于悦萱,你今天给我一句痛快话儿,你究竟想干什么?究竟还要不要我们这段感情了?!”
或许是许云泽的声音过于大了,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许云泽这样发火,于悦萱有片刻的惊讶,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其实就是一直在欺骗对方。可是,一直在这段感情中占尽上风的她,怎么可能让许云泽的几句吼叫吓回去,索性不理。
她越是不理,许云泽越是认为她理亏,“你倒是说呀!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们都别想休息!我要你一句实话,实话!你听到没有?”
“我……你想让我说什么实话?”于悦萱的眼睛迅速转动,看到墙上的时钟,理由一下子来了,“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还跑来大吵大叫,你这叫什么?兴师问罪?还是专门来抓我的小辫子?哦,对了,你这么晚了竟然偷偷跟踪我,你意欲何为?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是不是?”终于找着了理由,于悦萱将适才的不快通通还回去,“你凭什么不相信我?!好,就算你不相信我,我自己还相信自己呢!我不会随便跟男人上床,我有数!”
“我只是问你,凭什么一直说谎?对我说谎,对别人也说谎,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许云泽气势依然不减。
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这一点于悦萱当然明白,可是面对一心追求爱情的许云泽,她怎么张得了这个口?怎么可以对他说,自己想要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可不说,面对许云泽一直以来的不放弃,她又确实反感,心一横,索性说出了分手。
“既然你这样不相信我,我们分手好了。”
话一出口,许云泽倒安静下来。
跟以往一样,于悦萱一提分手,他肯定是要妥协的。为什么?太爱这个女人。究竟爱她哪里?许云泽安静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答案是没有,爱情无理由,爱了就是爱了,或许是她的风情,或许是她的美丽,或许是她的若即若离。
男人么,有时候爱一个女人就是因为她的心不完全在自己身上,有竞争感的爱情对他们来说更具有挑战性。
许云泽尽管性子温顺,但骨子里男人有的那点小虚荣,他也有。
于悦萱对他来说就是一匹驯服不了的野马,可越是驯服不了,他越是离不开。
听到“分手”二字,许云泽立即软了,“有事说事,别一谈问题就分手,难道我们之间不能有交流吗?”
看到许云泽再一次在自己面前软下去,于悦萱也不再得理不饶人,她何其聪明,何尝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自己最后的一道驿站?嫁豪门尽管是自己的一惯追求,可哪有豪门随便就对灰姑娘打开的?嫁不得,还是要退一步的,退的时候还是需要有个安身之处。
于悦萱看着自己最后的这道驿站,表情讪讪地,“我也不希望吵,我也希望能交流,可你给我这个机会了吗?一进门就大吼,吓人呢。”
这话说得可怜兮兮,这惹得许云泽自责,一个劲儿道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再抬头,许云泽的目光比于悦萱可怜得多。
本是负气而来,兴师问罪的,到头来,依然成了对方的手下败将,心里的那股火,许云泽有些咽不下去,可是面对于悦萱的凛冽,他不敢再多说。
“好了,我累了,明天还得上班呢,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事电话联系,好吗?”于悦萱半软半硬,见好就收。
许云泽如同一个被她安排的木偶,竟没有半点不妥。
于悦萱又是聪明的,看得出对方心里有些许不甘,又适时安慰,“反正你记着一点,我心里是有你的,再说了,我也不是随便在外过夜的女人,你还不放心什么呢?”
话点到这里,也算是两人的道别辞了,许云泽只好喏喏地点头,退场,心里不是没有气,也不是没有疑问,可他不敢在她面前生气,再不敢相问。
关上门那刻,于悦萱适才伪装的大度和温柔,随着脸上的兰蔻面膜一同撕扯,看着镜中那张因名牌滋养而变得光彩熠熠的脸蛋儿,不由得恨从心中来,兀自骂道:“笨蛋许云泽!以为拿爱情就能填饱我的胃吗?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恋爱这么多年,你给我买过的东西数得上来,更别说这么贵的化妆品!什么德行?还跟踪我?哼,想跟就跟吧,老娘不怕,大不了分手!钻石王老王少有,你这种小白可比比皆是!”
骂完了,心里痛快了,于悦萱的心思又回来了,拿起手机,算计着时间,给莫嘉升发去一条感谢的信息,最后仍不忘了暧昧地加一行字----早些睡,身体好,好梦清扰。
她不知道,此时的莫嘉升正坐在车里想像另外一个女人----林秋菲。
车后座的化妆品,他是看到了的,这个女人不接受自己的礼物,这礼物对任何女人来说都充满了诱惑,可她从开始就不曾正眼瞧过,这个女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被女人众星捧月捧惯了的莫嘉升,第一次有了研究女人的念头,当然,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下属----不漂亮也不时尚更不懂得讨好男人的林秋菲。
(四)
几人欢乐几人愁。
提前离场的林秋菲确实不舒服,不仅是心里,身体也不舒服,或许是前些天的病痛还未痊愈,如今听到大客户是被昊然抢去的,不免更加抑郁。
所幸,还有阮缤纷,不离左右地照顾,嘘寒问暖,这让她备觉温暖的同时又备觉委屈,追随小半生的爱情终是没能给自己带来幸福,相反,危难时刻安慰自己的还是同类。
阮缤纷人爽快,厨艺也非常好,不论是清炒还是炖煮,样样拿得出手,吃得林秋菲满嘴流油却依然不舍得放下筷子,最后连盘子底都刮了去。
自己的手艺得到如此大的认同,这让阮缤纷很受用,嘴上却依然客气着,“真有这么好吃吗?呵呵,瞧瞧你,满嘴都是……”
林秋菲当仁不让地点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东西,我的手艺可不行,真的,比不过你,好吃呢。”
“哈哈,那几年练出来的,想当初我可是一等一贤惠!”话说到这里,两人皆沉默。
俩人谁都明白“那几年”的含义。谁都有那么一段过去,谁都做过贤惠女人,甚至都想要贤惠一辈子的。可惜的是,别人不需要。
小小沉默,还是被阮缤纷打破,“咳,说那些做什么?哈哈哈,没用的男人,给他们做保姆他们不稀罕,这下好了,轮到他们给别人做保姆!你知道吗?我听朋友们说,我以前那个死鬼现在天天伺候着二婚女人不说,还要伺候人家的孩子,真是报应!”
“是,报应。”此情此景,林秋菲难免想起昊然,当初自己何尝不是汤汤水水的奉上奉下,以为这样就是一辈子,可到头来,不仅背叛,如今还跳回来跟自己抢客户,此仇此恨,岂是说咽就能咽下的?
然,女人心毕竟是软的。
说起汤汤水水的凡间夫妻生活,难免又记起对方的好处来,比如自己做饭他会来剥葱,比如菜上桌时他会先喂自己,比如两人总是比赛谁吃到最后谁刷碗……烟火生活总被人说成世俗,可快乐明明也来自于世俗。
这些,林秋菲忘不了,正因为忘不了,所以过去她恨不起昊然来,只是当下,形势变了,对方要抢的是自己的事业。
透过背叛,林秋菲也算看明白一件事----女人,可以没有爱情,但不能没有事业,因为爱情会背叛,事业不会。
如今看来,这道理真是应验。
昊然不仅在爱情上背叛自己,连事业的机会也不肯给自己留,这个男人岂是一个“狠”字了得!
想明白了,林秋菲不免叹气,“唉,你说这些男人们究竟想要什么?辜负了爱情,连事业都不肯放过?他们可真狠。”
阮缤纷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我的前任娶了别人不说,现在还帮着现任来抢我的生意。你说,他是不是太过份了?”林秋菲越说越恨,“我本来打算放过他的,不去想,也不去恨,可现在看来,不是我躲,人家就肯放的!”
阮缤纷当即附和,“那是自然。你也不想想,你是前任,她是现任,别说你前面的那个死鬼现在靠着人家这棵大树谋发展,就算她什么也不是,可有现任这个身份,人家就是胜利者,就占着优势!再说了,人家现在是夫妻,你只是一个外人,能不向着现任吗?”
夫妻。这个词打疼了林秋菲的心。
明明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去,如今算来,自己倒成了路人,陌生人。
“是什么身份,我早已经无所谓。唯一可恨的是,他真是一点旧情也不念啊,如果他真想赶尽杀绝,我也只好应战!”林秋菲态度坚决。
阮缤纷再次失笑,“念旧情?你想让男人念旧情?他肯念,何来背叛?别天真了!”
“倒是。”
“你呀,别指望男人会念旧情、会放你一马,在男人的眼里,只要是利益,他们就没有不想占有的,别说你现在只是个前任,就算做过人家的老婆,只要你现在挡了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遇山劈山遇水劈水!知道这叫什么吗?”阮缤纷喝了一口水,停下,问。
林秋菲沉浸在话里,不明所以,“什么?”
“功利呗!”阮缤纷痛快地回答。
又是功利。
这一次,林秋菲不反驳,甚至有了认同,“是,这确实是一个功利时代,爱情变得不再可爱,男人开始变得可怕,可是你说,照此下去,我们还能相信什么呢?”
“什么也不要相信,除了自己。”阮缤纷坚决地说,“过去我们就是太相信男人,太相信爱情,以为他们给得起爱情给得起未来,其实他们什么也给不起!除了伤害除了背叛!”
看着阮缤纷一脸愤懑,林秋菲知道自己将对方带进了痛苦,可是,这一次,她已经无力安慰,自己尚一脑门官司,如何去说服别人呢?
“或许吧。”林秋菲深深叹气。
“所以,你还强求什么旧情?打起精神跟他对着干,看看谁会笑到最后!”阮缤纷鼓励。
深深点头,林秋菲无比认同,“是。”
这时,有电话打来,林秋菲看一眼来电显,又不免颓废,“催债鬼似的,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看来这仗,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阮缤纷抢过电话一看,“莫嘉升”三个字不停跳跃着,这个男人她是知道的,于是将电话递过去,“喂,这老板不不错,上次你生病人家也是问候过的,快接吧。”
林秋菲这才拿起电话接起来,电话那头,莫嘉升说话明显地深沉,“林秋菲,你为什么拒绝我的礼物?是我送的太冒昧还是你打心眼儿瞧不上?”
被对方质问,林秋菲这才意识到,当时把那套兰蔻随意落在了车里,走时竟忘了。
“我……”她想说忘了拿,可又觉得实在太贵重,她不能接受,“我用不上,谢谢。”
“你找个让我接受的理由成不成?用不上?哪个女人会用不上化妆品?”莫嘉升显然不打无准备之仗,即时驳回。
林秋菲倒被动了,“那个……莫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实在是无功不受禄,我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
“别人?”莫嘉升差点脱口而出,问林秋菲为何把自己当别人,可很快又想明白,自己确实只是对方的老板而已,铁打的老板流水的员工,哪天人家一辞职,自己便什么也不是。于是,笑了,“老板送员工点儿东西,就这么难吗?还谈得上‘无功不受禄’,你想多了。”
林秋菲听得出对方的不悦,急着想解释,“确实是无功不受禄,你今天不是说了吗?有没有信心把大客户夺回来,如果我能夺回来,我再接受那份礼物,你看这样行吗?”
算是迂回,也算是给了莫嘉升下台阶,对方讪讪地收了线。
一旁观战的阮缤纷适时开玩笑,“你老板不是想追你吧?送礼物?什么礼物?切,多大的礼物?你还收不得了?”
“你想多了。”林秋菲这才深吸一口气,可很快表情痛苦,自己刚刚不过是一句客气话,如今却成了硬生生的挑战,想来,和昊然这一仗是必须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