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羽寒死了,在上官遥完全没有准备下,死了。死得如此凄惨,如此无助。但是她竟然能在那样的时候,写下“九决顺序”四个字留给上官遥,也许是她心心念念不忘上官遥的疑惑,也许,在临死的那一刻,她仍旧想留下点什么给心爱的男子。
上官遥将叶羽寒埋在禹城最美丽的地方,这里可以看到黄河水滚滚东流,垂柳随风轻摆,摇曳生姿。他为她修建的,是禹城内最华丽的墓穴。光滑的大理石墓碑上,是上官遥亲手刻上的“爱妻叶羽寒之墓”。
时间一天天过去,金兵几次想要分兵围南门,都被檀泽胤率兵打走。他们渴望着早些将金军杀撒,解了禹城被围的尴尬局面。
只是,上官遥无法从失去叶羽寒的痛苦中走出来。两个月来,上官遥每日饮酒度日,白天黑夜的守在叶羽寒的坟前。每一次都是喝醉了,被上官飞忆架回黄河帮。否则,他绝对会在叶羽寒坟前过夜,直到喝醉了,被架回去。酒醒了,又去买酒,然后又重复着这样的日子。
这日,上官遥酒醒后又要出门,却被水铃霖叫住。
“表哥,如果叶姐姐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醉生梦死,一定会很伤心的!”水铃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
上官遥的背僵了一僵,苦苦笑了:“我何尝不想好好活着,又何尝不知羽寒的希望?只是,我失去她了,我好痛!别管我了吧,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想理会了!”
说是这样,但是水铃霖的话,不停的在上官遥的脑海中盘旋着。他是不是应该好好活着,等到适当的时候,追随羽寒身后而去呢?
两个月前,任飘零见到尉迟镜心后,告知了尉迟镜心他们,当日他为了找若水去了东方家,然后见到了一个会灵剑掌的男子。并且确认他就是杀死他父母的仇家。
尉迟镜心知道此时不能再隐瞒了,否则,定然酿成子杀父的惨剧。
当下,他将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任飘零。从他母亲和叔叔私通,到如何陷害他的父亲,再到他父亲知道了任飘零竟然不记得他,盛怒之下杀死了妻子和弟弟。
任飘零简直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如果这话不是他所尊敬的尉迟镜心说出的,他定然会认为此人胡说八道。试问,谁又能接受生父杀死生母,而生母竟然是那种女人。
只任飘零还又疑惑,为什么他对詹台静幽没有半点印象?
很快的,这个也得到了答案。
上官飞忆给任飘零把了把脉,轻叹道:“这封存记忆的法门,是西域圣莲教的迷魂术,怎么你母亲竟然懂得此法?”
任飘零越来越不明白,他看向尉迟镜心,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尉迟镜心只是摇头道:“我只是听静幽说过,飘零的母亲是世代生活在西域的汉人。后来静幽游历天下时,见到了此女,二人互相倾心,便将其带回了百花谷。”
任飘零点了点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母亲是来自西域的汉人。随即又问雪之子道:“不知道前辈可有什么方法助我恢复儿时的记忆?”
上官飞忆微微点头,说道:“需一个月的时间行针驱邪,再辅以催眠之术。”
经过一个月的治疗,任飘零的大脑渐渐清醒了过来。儿时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一一的被找回。
将近二十年前的一个夜,他看到叔叔在深夜进了母亲的房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八九岁的孩子,也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更知道叔嫂之间该以礼相待。
好奇心起,他偷偷得走过去,向屋内看去。那****笑语,至今还回荡在耳边。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叔叔竟然上了母亲的床……
詹台海阁武功高强,他这样的窥视又怎么能瞒得过叔叔?他被发现了。母亲和叔叔铁青着脸,恶狠狠得瞪着他,叔叔更说杀了算了。只是他毕竟是母亲的亲生儿子,母亲自然不肯。
于是,他看到母亲向他走来,用眼睛深深的望进了他眸中,然后……
他记起来了,记起了他这辈子最不想记起的东西。那段记忆,深藏在他的脑海深处,他被骗了整整二十年。这么久一来,他都认那个对不起父亲的叔叔做父亲,却毫不留情得伤害着深爱着他的生父。想一想,为了不让他们受到伤害,詹台静幽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想着这一切,任飘零突然觉得,即使是父亲杀死了母亲,父亲也是值得原谅的。他要去找回父亲和妹妹,千万不能让他们酿成了什么惨剧才好。詹台若水的冲动世人共知,何况如今的状况是面对着杀父杀母的“大仇人”。
恢复了记忆,想通了一切,任飘零告别了众人,向百花谷的方向而去。他是从檀羽霆口中得知,见到他们父女一路南下的。从他们走的路线看,该是回去百花谷的。
“爹,你一定要拖住若水,一定要!”任飘零心中不断得祈祷着。
詹台若水此时正和詹台静幽耗着,詹台静幽不愿意和她动手,但是她一定要报这血海深仇。于是,一个谷内,一个谷外,两个人一个不出来,一个进不去。虽然百花谷是詹台若水的家,但是在她到这里之前,詹台静幽已经根据自己对五行八卦的了解,在入谷的位置布了阵。对这些一窍不通的詹台若水,只有望谷兴叹,却无可奈何。
“你这老匹夫,有胆子就给本姑娘滚出来,你有胆量杀我父母,为什么没有胆子和我决一死战?”詹台若水几乎日日在谷外叫骂着。
里面的詹台静幽就是充耳不闻。
但其实,詹台静幽在和詹台若水耗时间的这段日子,他消瘦了不知道多少。外面的是他的亲生女儿,这到底该让他如何自处?如果他出去不动手,给她杀掉,在她知道真相后会如何的后悔?他就是自杀,将来詹台若水也会觉得是自己逼死了父亲……
耗着吧,希望有一天她耗累了,自己会离开!可是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冬天变成了春天,可是这丫头却执着得不肯离去。或者该出去跟她把事情说清楚,只是她会相信吗?将心比心,她该不会信吧!除非现在是尉迟镜心亲来,或许才会让她信服。那么他是不是该传信给尉迟镜心,让他亲来一趟呢?
禹城被围,虽然詹台静幽被困在百花谷,但是他还是知道的。每次深夜,他都会趁詹台若水睡了,悄悄得去买些东西回来。这期间,自然可以打听到不少事情。
“老匹夫,你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快点滚出来受死!”詹台若水的叫骂声又再传来。
“唉!”詹台静幽无力得叹了口气。算了,该面对的还要面对,与其让她这样无休止的缠下去,到不如一下子解决了。把真相告诉她,她信就罢了,不信就让她杀死自己算了。
詹台静幽有些绝望,同时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任飘零都没有出现过?如果临死前,能同时看到自己的一对儿女,大概死也瞑目了吧!
看着缓缓走出谷外的詹台静幽,詹台若水一愣。眼前这个中年人,还是之前她苦苦追踪的那个人吗?怎么几个月的时间苍老了这么多?消瘦了这么多?那一瞬间,詹台若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竟然是有些心疼这个人。
她用力甩了甩自己的头,不停得告诉自己,他是自己的大仇人。可是偏偏西峰山上的一幕幕回放在她的脑海中,那个总是对自己微笑的前辈……她真的有些怀疑,真的是他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吗?
詹台静幽黯淡的目光看着詹台若水,缓缓说道:“若水,很多事情我本不想说,但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说。”
詹台若水故作冷漠得说道:“临死前有什么遗言尽管说出来。”
詹台静幽苦苦一笑,涩声说道:“我是杀了你的母亲和你叔叔,但是我没杀你父亲!”
詹台若水娥眉轻挑,冷冷说道:“杀母之仇亦是不共戴天,何况,我根本没有叔叔!”
詹台静幽摇头轻叹道:“你认为的父亲就是你的叔叔,他叫詹台海阁,而我,才是你的父亲,詹台静幽。”
詹台若水听后,面色惨白,连连后退,摇着头说道:“不,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说着,一剑刺了过去,嘴里还大声说着:“我杀了你,为我母亲报仇!”
詹台静幽凄楚一笑,轻轻得闭上了眼睛,或许,死在女儿手里也不是那么痛苦的事吧!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受够了,从他亲手杀死妻子和弟弟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折磨够了。
“叮”的一声,好像是谁把剑弹歪了。担心女儿有危险的詹台静幽连忙睁开双目,却看到自己和女儿之间站着一个年轻人,可不正是任飘零?
“哥,你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詹台若水怒道。
任飘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转过身去,面向詹台静幽,良久,良久。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太多的情绪,还有一层淡淡的雾气,似哀怨、似心痛……
“噗通”一声,任飘零直挺挺得跪在了詹台静幽的面前。
“爹!对不起,孩儿都记起来了,孩儿对不起您!”任飘零的泪水忍不住滑落。
詹台静幽一时间老泪纵横,扑过去,紧紧得抱住儿子。微微颤抖着的双唇,已经说不出半个字。
詹台若水不敢相信得看着这一幕,不停的摇着头,不停的摇着。他真的是自己的父亲,真的是!他为什么要杀她的母亲,为什么?
“你们,你们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詹台若水哭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