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朱淑真挂念的柳莫寒,此时正处于水深火热中。他的父亲柳正已经是病入膏肓,从朱家带出来的银两早就所剩无几,父子二人的生活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但贫穷却抵挡不住柳莫寒内心里疯长的思念。已经十八岁的他白日里教几个孩子读书识字,收几个可怜的铜板,战乱中的百姓穷得饭都吃不上了,能送孩子读书更是不易,所以,柳正告诫柳莫寒,不可多收,够维持生活就好。于是白日里,柳莫寒教书,晚上他会一个人写写诗词,以廖相思之情,偶尔相思得厉害,他会吹上几曲,箫声凄凉得让人心疼。这自然逃不过柳正的耳朵。但,他又能说什么呢?自古相思无解药。
柳莫寒的词越作越幽怨,句句如泣般地让人记起相思,忆起当初。
他写道:柳枝绿无隙疏,萧笛悠远独处。泣求上苍能指路,且把无声作殊途,看云陌人哭。长日不识云住,秋凉谁人添阙。多少相思无处诉,偷藏心事曲调输,此路非彼路。
这字字相思、句句无奈的诗词让柳正见也不免落泪,但他却不曾劝过,无从劝说。
柳莫寒时常会梦到与朱淑真嘻戏的柳河滩,那一排排新柳想必是发了芽的,不然怎会时时入梦?就连梦里都会梦到过去的种种相依与甜蜜,白日里,怎会又忘记?这相思,苦煞的何止一人!
叫人不禁落泪。
这一夜里,柳莫寒再次被梦中景象惊醒。他梦到自己与朱淑真在柳河滩边玩耍,朱淑真却不小心掉进了河里,一声大呼,噩梦醒来,一场空,悲切后,只苦了眼前的相思人!
耳边那声声追问,令他心下惊慌。
一个说:“唉,左三年,右三年,不待情迁,唯恐路远。”
另一个回道:“路再远,心尚在;心若在,路不远。”
莫寒心中一百个一千个意愿,想回歙州再看一眼朱淑真,可看看身旁正睡着的柳正,他再次叹了口气,心想,父亲身体这般状况,怎堪奔波打扰?罢了,罢了,只望真儿一切平安,就好。
这样想着,他便起了床,轻盏之下,奋然疾书:真儿,可好?见字回音。许久以来,坚持写信寄你,却一直无音讯,甚念,却不得果。想问,你好么?只一句回信儿,足矣。人生苦短,相思却长,怎堪音讯全无?!请回音,哪怕一字知平安,亦好。
写完了,放下笔,他才感觉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这是他给朱淑真写过的上百封书信中的最短的一封了。虽然这两年一直写,一直没有回音,但他却一直坚持写,他深信朱淑真不是说了就忘的人儿,只怕这战乱之中丢了信件,失了联络。
柳莫寒在灯下奋然疾书,柳正在床上也是彻夜难免,他不由得恨起自己这多病的身子来,若不是自己拖累,儿子完全可以回去看一下心上人的,只是,唉......这样想着,心中叹起气来,却又不敢太大声,怕打扰了正惘然的柳莫寒。
但柳正心中清楚,即使柳莫寒回了朱家,也是见不到朱淑真的,因为他太了解朱延龄的为人。想到这儿,他知道自己应该好好与儿子谈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