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城父子终于走了,且走得有些恋恋不舍,特别是施砾。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见到施砾,朱淑真心里还有抱有一丝幻想,想着他至少还是个读书人的样子,至少还会是彬彬有礼的模样。可见了面,她心里却涌起了悲哀,完全是两副模样。心中明明不喜欢,却又偏偏被安排在七夕相见,真是有失七夕之美好。
这样想着,她的心就痛了一下,想起了柳莫寒。不知生死,不知在哪里,如今牛郎织女都已经跨过王母设下的银河相会了,可自己与哥哥,走同一条路,喝同一城水,却不知君面何处?
越想越哀伤,朱淑真不尽拿笔写道:巧云妆晚,西风罢暑,小雨翻空月坠。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微凉入袂,幽欢生座,天上人间满意。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
字字若泪,流尽相思,亦满心绝望。
而此时的柳莫寒正在变卖一切,他已经说通了父亲柳正,他要回歙州,寻找心上人,哪怕只是见上一面,也心满意足。
柳正此时已经是身体渐弱,他怕拖累了儿子,决意自己留在老家,让柳莫寒一个人去歙州,并嘱咐他无论如何变化,都要记得速去速回。
此时的大宋,战火虽然平息,新朝廷南宋已经建立,但偶尔还是会有小的战乱,百姓们常年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柳莫寒从踏上回歙州那条路开始,心中就已经是忐忑不安了。他想:真儿可曾完好?是否依然如初?
再想想这几年自己写过的书信一直没有回音,他的心就更加忐忑,偶尔也会想到:她可曾许配人家?
可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更多的还是对见面的期盼。有情人,两相隔,若无意志支撑,何来千里迢迢相见之佳话。
而此时的朱淑真已经等待柳莫寒整整四年半的时间,这四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光阴。
这日里,朱淑真见院内阳光很好,心想,她后院园圃的花应该开了吧,于是起身往后院走去。
朱淑真一边欣赏着花,一边缓缓走向园圃,到了园圃门边时,她听到里面有人在讲话。一个声音说:“哎,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留这么个老姑娘一直在朱家,不催她,她也不急着嫁,真不知要留到何年何月才是。”
另一个声音立即接了过来:“还说呢,上次我回娘家时,家里人曾问起过,说你那小姑子可是还没嫁掉?再不出嫁,可是会给娘家人带着灾祸的。我回来对婆婆试探着说了,你猜,婆婆讲什么?”
第一个声音赶紧说道:“你真敢讲,这事儿都跟婆婆说了?她说什么?”
那个声音再次说:“咳,我哪能直说呀。我只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婆婆听了,当时没说什么,可我感觉到了,她心里呀,还是向着自己女儿的,我们这些媳妇呀,还是外人。”
第一个声音说道:“可不是么?看老爷吧,我们要是出了错,三五天不理我们是常事儿,可他那宝贝女儿呢?虽说是晚年得女,但也宠得太厉害了。唉,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外姓人。不过话说回来,若我的女儿年龄那么大了还不嫁的话,我就是打,也要打得她上轿,不然,可真丢不起人呢。”
朱淑真听明白了,那是两个嫂嫂在说她。
心下觉得委屈,她一边掉泪,一边急匆匆地往回赶,一个人在屋内哭得惊天动地,所有人都劝不住,又问不出什么原因,急得卢氏团团转。
晚上朱延龄回到家里,听说这事,连忙来到女儿房里,问道:“真儿,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朱淑真不言语,也不点头。急得朱延龄再次说道:“那你可是遇着了难事?”
朱淑真看了看疼爱自己的父母,他们已经是白发苍苍了,自己年纪大了一直不嫁,两个嫂子已是不容,更何况外人乎!这样想着,她便落了泪下来,说道:“真儿真是对不起父母二老,这么大了一直不嫁,想必给你们添了不少愁事,想想,真是不懂事儿。”
莫名被女儿这样一讲,朱延龄心下有些明白了,他问道:“真儿,你可是听了别人什么话不成?若是,跟我说,我定不饶!”
朱淑真连忙说道:“那倒不是,父亲不要多想。只是我突然有些伤感罢了,哭一哭就没事了。”
听女儿这样一说,朱延龄的心稍稍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