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嘉儿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她笑了笑，挺胸抬头地走到了我身边，开始在镜子边整理着她的头发，嘴上那嘲讽的笑容一直挂着，也不怕抽筋。
其实我想告诉麦嘉儿她还没有洗手，但是我还是很恶毒地忍住了。
麦嘉儿继续整理着头发，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低着头默默地擦着衣服上的奶油，无视她就好，她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总之人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自己，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是人。
“小丑……”麦嘉儿轻哼一声道。
我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直视着镜子中麦嘉儿的眼睛。从小到大我都是孩子王，最擅长的就是打架，也知道用什么眼神能吓住人。现在我就用跟男孩子打架前吓唬人的眼神看着麦嘉儿。
反正她已经讨厌我了，我不在乎让她更恨我一点。
麦嘉儿刚开始还与我对视，可很快就心虚起来，大声叫道：“看什么看！有你这样看前辈的吗？”
我冷笑一声，将手里的毛巾用力地甩到了玻璃上，吓得麦嘉儿往后一缩。我看向麦嘉儿的低胸衣，也学着她的样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然后冷笑着往门口走去。
推开门的时候我冷哼一声，然后只说了两个字。
“假胸。”
不得不承认，麦嘉儿的话有些伤到我了，有时候真正了解你的人也许正是你的敌人，只有他们知道哪里是你的弱点。麦嘉儿的话就像是把刀插到了我身上，不偏不倚，真是心脏的地方。
这我想起陆碧雨冷漠的眼神，想起沈唐脸上流露出的厌恶表情，想起节目上大家哈哈大笑的样子。
我还想起我十二岁那一年，那个人在我家窗台上，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对我说：“好啊，梦芦，我等你来找我。”
麦嘉儿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我只是想唱歌而已，却跑来被人嘲笑和玩弄。
录今天的最后一期节目时，我一直显得心不在焉的，录制结束之后苑姐开车送我回家，在车上她问我：“前几期状态还不错，最后一集完全不出彩，是不是太累了？以后要注意调整。”
“苑姐，我想唱歌，我想出专辑。”我看着窗外小声说道。
“恩，我知道，我一直在帮你找机会，你先好好做好这节目，范源是综艺一个哥，要是他能看中你，你以后会多很多的机会。”苑姐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说道：“今天你辛苦了，苑姐请你吃好吃的怎么样？”
我看着窗外绚烂的霓虹灯，忽然就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开口道：“苑姐，我不想继续做助理主持了，你帮我推掉吧。”
我的话音刚落，苑姐便猛地刹车，我一个没坐稳差点就摔到车窗上。
“林恩，你够了。”
苑姐看着我眼里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不过好像也意识到语气太凶，她还是忍住怒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林恩，你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争取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这个助理主持的位置吗？你知道我卖了多少老脸才让范源愿意用你这个完全没经验的综艺新人吗？你现在竟然敢跟我说你不要做了？你最好不要再跟我提这件事情。”
“苑姐，我想唱歌，我只是想唱歌而已，我不想在台上被人用棒子锤，用铁板砸，用蛋糕摔，我不想像小丑一样在台上跳？”
“哟，你现在跟我玩起自尊心来了？”苑姐怒极反笑。
我想起沈唐的眼神，想起麦嘉儿的嘲讽，想起从小到大那些看低我的眼神，我抬起头来道：“自尊心有什么不对的吗？”
“自尊心？呵……”苑姐气得眼角都在抽搐，我从没见过她气成这个样子。
她指着我大声吼道：“你的自尊算个什么屁！我告诉你林恩，如果没有大红大紫，没有功成名就，就不要跟我谈什么尊严，没有成功的保护，你的尊严就是张纸，谁都可以捅破它，谁都把它踩在脚底！”
苑姐的话就像是一个大巴掌拍在我脸上一样，我不知道内心奔腾的到底是愤怒还是羞愧。
是啊，我的自尊没有人会在意，就算我死命抓着我的尊严，也能轻而易举地被人践踏。
“林恩，不要忘记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你。”
我抬起头看着苑姐，只觉得心里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是啊，我曾经不是叫嚣着要红不要命的吗？我不是怀揣着梦想什么都不怕的吗？
其实苑姐说的道理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演艺圈本来就是个名利场，若是守着穷酸的自尊，是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圈子里混的。
哪个大明星没吃过苦受过白眼？这里一夜成名的毕竟是少数。
可是我刚刚，竟然因为几个厌恶的眼神和几句嘲讽的话语就想放弃？
靠！我太没用了！
“下车。立马滚下我的车。”
我看了一眼苑姐，知道她现在是绝对不想听我再说半个字的，我低着头轻声道：“抱歉，我懂了，明天我会去好好录影的。”
我刚下车苑姐就立马发动车子飞驰而去，空留我一个人站在这被霓虹灯和广告牌照得有如白天一般的黑夜里。
这里离我住的地方很远，到了这个点连个末班车都没有，我只能蹬着高跟鞋背着重重的包一步一步走回去了。
不过现在我的心里很亮堂，之前的不悦和惆怅已经被这夜风吹得干干净净了，苑姐说的对，只有站在一个够高的位置才有资格在别人面前强调你的尊严，现在的我首先需要活下去。
我捏捏自己的脸，看来它还不够厚，还不够刀枪不入。
“梦芦！”
听到有人叫我的本名我一下子愣住了，转过身见到李远意正从一旁的酒店里走出来。
我抬头看着他身后的五星级酒店差点掉下巴了，这小子是被包养了还是发财了？不过即便他发财了，我也对跟前男友狭路相逢这种事情不大感兴趣。
“梦芦，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从来都不回我的短信，也不接我电话。”
李远意抓着我的肩膀，眼里有见到我的兴奋，还有种埋怨和心痛，怎么说呢，看到这眼神我还是比较麻木的。
我一边躲开他的魔掌一边尴尬地退后一步道：“李远意，我们都分手了……”
听我这么说李远意那苦逼的神色更显苦逼了，这让我有点不忍心，毕竟当初人家对我还是蛮好的，便对他笑了笑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发财了啊？恭喜恭喜。”
“我在酒店里实习。”
对哦，我这才想起李远意其实是学酒店管理的。
“那你好好工作，我先走了。”
我挥挥手想跟他告别，可是李远意却拦住我道：“梦芦，回学校上课吧，我帮你办了休学手续，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他帮我办了休学手续？
我最烦的就是他这一点，总是喜欢擅自给我做决定。
“谁让你帮我了？你凭什么帮我？”话一出口李远意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叹了口气挥挥手道：“办了就办了吧。”
“林梦芦！你不会还在做明星梦吧？拜托你实际一点好不好，你在娱乐圈混了这一年混出个什么了？回学校上课不好吗？走一条正常人都走的路，不要去追逐虚幻的梦了。”
我甩开李远意的手，笑呵呵地说道：“抱歉我就是个怪胎，不是正常人也不走寻常路。”
“你一定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回头吗？你成熟一点好不好！”李远意冲着我吼道。
什么叫做成熟？我心里冷笑着。
这些人总喜欢用规则来框住你，大多数人都这么做，你就应该这么做，否则就是不成熟。他们的成熟是妥协，是放弃，是遗忘，但那不是我的成熟。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放弃了，那也不能说明我成熟了，只能说是我对生活低头了而已。
“李远意，我非常认真提醒你，我的事情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请你不要自作多情的教训我，拜托你滚。”
我才不管什么世俗的评价准则，我是我自己的大师。
“梦芦！何必呢，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在娱乐圈混？你永远都不可能红的，何必浪费时间呢？”
李远意的话就像是在我心里放了一把火一样，我猛地转过身去，走到他面前冷冷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分手吗？就是因为你总是说这种混账话！你不相信我没关系，因为从你不信任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再也不是我相信的人了。”
总有一天，我会做给所有看低我的人看看的。
“梦芦……”
李远意还想说什么，我打断他道：“李远意，希望你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只怕就连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情义都不会再有了，趁我还感谢你对我多年的照顾，趁我还能忍住不扇你巴掌，你赶快带着你的赤子之心滚吧。”
“梦芦……”李远意还是不肯放弃纠缠，抓着我的手道：“我是为你好啊，难道你不明白吗？”
靠！他还真是黏上我了！
想我今天已经累了一天了，刚刚还跟苑姐吵架，现在又被这个牛皮糖给黏上了，真是倒霉到家了。我真是懒得跟他多说，只想赶快摆脱他回去睡大觉，跟有的人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比如我和李远意，我俩永远无法互相理解。
“两位挡着我的路了。”
就在我被李远意纠缠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我死都忘不了的声音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