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起身去二楼接乔小媚下来。
陈小蜜笑笑,没有反对。
上二楼时,乔小媚已经弹完曲子,淑女一般弯腰答谢食客们。掌声中,我们像第一次一样,牵了手,一起走下来,下到最后几级台阶时,乔小媚终于没忍住,用空着的左手击了我一掌,嗔怪着说:“还算你的良心!”
我被打得很幸福,也很莫名其妙。
越来越搞不懂这些烟台女人,一会阴一会晴,那张脸完全就是一张张晴雨表。突然记起乔振山的话,他说是我得罪了乔小媚。
忍不住问乔小媚:“我哪里错了?你为什么不理我?”
乔小媚小心地走下最后的台阶,公主一样仰头看我,一字一顿地说:“娶公主的不都是骑白马的王子!但历来都是男人娶公主,不是公主娶男人!不然,公主不叫公主,男人不叫男人,这世上哪里还有伦理?乱了套了!”
被她如此一绕,我倒是有几分明白。原来那天是我说错了话。
我说,我嫁给你。主谓颠倒。差点连爱情也颠覆了。
我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只是开玩笑。你不要当真。”道完歉,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坚持的原则一点也没用得上,相反,见到她第一眼,我就已经失去了原则。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魔力?
对于我的表现,乔小媚倒是很满意,点下我的额头:“如果当真,我还理你做什么?不过男人嘛,还是别让女人娶得好,那样才有正常的伦理纲常。”
慌不择路的点头,我一脸殷勤地扶她回座位,这才发现陈小蜜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她用过的杯盘也被服务生换上了新的。
灯光妖娆,音乐流淌,西餐里的约会,仿佛亦始就是为我跟乔小媚安排的。
我笑:“小媚,你不要误会,今天是我帮陈小蜜做了个策划,所以才……”
“我知道。我没问,你也不必解释。”乔小媚突然大度起来,笑得如此温和,仿佛这里的一切,与她都无关,除了我。
我张大了嘴巴,突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转了话题:“小媚,只不过一句玩笑,为什么你那么当真?烟台女人都这样吗?”
乔小媚笑:“谁说烟台女人都这样了?我们烟台女人心胸宽着呢,只不过要看在哪种环境开哪种玩笑。你瞧你,刚去我家,八字还没写一笔,就开始胡说八道了,不给你点颜色看,你还能记着?再说,你开什么玩笑不好,竟然说让我娶你?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的。”
我跟着笑:“不过话说回来,真要结婚的话,情形也差不多真是这样,我们家很穷,没多少彩礼,我也没多少个人积蓄,到时候真是你娶我呢。”
这一次,乔小媚没有恼,相反她心情很好地伸手过来,点下我的额头,亲密又暧昧,而我在她的绕指柔下,心也突然温润起来。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这世上最灿烂的那朵玫瑰,但她真的是很适合我的那朵。
心里一激动,我竟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脱口而:“亲爱的,我要送首诗给你!”
乔小媚幸福得双眼绽放光芒,如果不是人多,她一定跳起脚来吻我了。
清了清嗓子,这才发现,其实自己并没什么才气,编不出什么好的诗歌来,只好将舒婷的《致橡树》背给她听。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