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很美好的一次见面,突然不欢而散。
就像一场寓意完美的剧,设计很用心,开场很精彩,进入中间高潮的部分,却突然发现主角演错了!于是,结局可想而知,错到一塌糊涂。
那天晚上,我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拉着父亲,心情十分沉重,两只粗糙的手在我的掌心里不停地摩挲,他们的手连着我的心,而我的手也贴着他们的心。我知道,这是世界上最疼最爱我的两个人。他们不会用心思跟我去算计,不会用计谋跟我去争抢,更不会用什么心眼来对待我。
一路上,母亲不停地埋怨:“子期,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些不对哩?人家毕竟那么热情……”
“妈,他们不尊重你们,就不会尊重我!这样的人家,还留下来干什么?你吃得饱还是坐得安稳?”我反问。知道很残酷,可我实在压不住肚子里的委屈,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父母更容易激动,在心迅速盘衡这场恋爱,自己除了小心应对,就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错了,不是乔小媚怪责,就是让乔振山瞧不起,可到头来,任我再小心再小心,还是于事无补。
在他们的心里,女儿的清白赛过爱情,女婿只要有好身家就敌得过一个好人家。
我告诉母亲,“不尊重咱们的人,不理也罢!这样人家出来的闺女不娶也罢!”
母亲生气地甩开我的手,大声说:“傻话哩!我们是来看亲家的,又不是来要尊重的!你们小辈尊重我们就够哩,哪敢要人家父母高看哩?你瞧瞧人家那房子,那气派,桌子面都是大理石的,多豪华哩,这样的人家,殷实着哩。”
是啊。乔家餐厅里的一张白玉理石桌子,可能就抵过父母老家的所有家当。可就算如此,他们也不能目中无人,就算如此,他们也不能如此待客!
他们是我的生身父母,怎么可以如此怠慢?我心里还是不服。
一直沉默的父亲叹了口气,劝我:“子期,我跟你妈知道你孝顺,可我们陪不了你一辈子,往后能陪你能帮你的,还是人家小媚哩。你不要跟她耍脾气,好好劝下,好好说哩……”
这样的劝,我听多了,颇感无力:“爸,就算娶不上媳妇,我也不会要一个眼里没你们,对你们不孝顺的!她再好,如果父母那样,我也会另外考虑!”
话很坚决,也很快招来了母亲的反对:“子期,你敢哩!好不容易找了个当地的媳妇,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地想让你早点成家,你可不能……我感觉小媚那孩子还不错,就是手下没轻没重地……不过女人力气没男人大,打打闹闹也不伤你什么哩,没事。”
我被母亲逗笑了,却很苦。一个孩子无论长到多大,在父母眼里,永远是长不大,需要呵护,需要疼爱的孩子。这点道理我懂,却是那么地心酸。
我怕父母会一直这么劝下去,索性一边含糊地答应着一边拉着他们去看海。虽然是晚上,大海也安静着,瞧不出一丝一缕的壮阔,但我的父母还是被海震惊了!他们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海面,一边呼吸一边暗自叫好:“好哩,好哩,风都是咸的。”
那刻,我所心更加酸。生我养我半辈子的父母,第一次来看海,竟然是在晚上,心里装了无数的怒火,不仅不能发,还要轻声细语地来劝我。这样的场景,是我做梦也不曾想到的!不知怎地,突然记起乔小媚买的那套睡衣,来前告诉母亲时,她还一直问我睡衣是啥样的,如今看来,穿不上了。
无奈地看向大海远处,星星点点的篝火在远处燃起,怎么看,都像一双眼睛,那么小,微弱,光亮却无边无际,带着一丝燎原的气势。闭上眼睛那刻,莫名又想了乔振山的眼睛。原来,那双小眼睛,已经在我心里生了根,如此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