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第一时间赶回住处,打算将办婚礼的事告诉父母。
刚进门,就看到林森在搬东西。看来,他是想离开这里。
看到我进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边挤地方让我进来,边说:“瞧这乱的,真对不起。正想打电话给你,告诉你我不在这儿住了,只是还没腾出手来……”
我跳过地上的狼藉,看着眼前已然陌生的林森,突然有种不相识的感觉。自从上次打过他之后,我们很少碰面,开始几天我在医院,后来几天他又不在家。今天遇上,却是为了分离。
无论如何,毕竟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且还是多年的同事,哥们,我自然有些不舍,但想起他最近的表现,我就有些难以接受。
“林森,你要搬去哪里住?”从打过他之后,我再不叫他林兄。
显然,林森也明白我疏远他的原因,这次他倒显得很坦诚:“子期,我们好好谈谈吧,难得都有时间。”
我坐回他腾出来的沙发上,顺手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打开其中一个,递过去:“聊什么呢?公司没了,工作丢了,我们突然成了失业的孩子,以后还不知能不能碰面?”
我的一大堆问题问完之后才发现,其实在我的内心,我对失去工作这件事,是十分在意的,在经历了乔振山的病,还有跟乔小媚筹办婚礼的这些事之后,稍有空闲的我,说起工作还是感觉很惆怅。
而我此刻的惆怅,让林森仿佛找到了出发点,他立即凑上来:“我们是男人,除了事业,别无选择!所以,子期兄,你应该理解我的做法!”
他这一声子期兄叫得我,不由得想起许多事。过去的凤凰男论调,所谓的奋斗梦想,如今的一拍两散,桩桩件件让觉得,林森其实是个做事很有计划的人。他可以为了自己的‘梦想’做一切努力,除了工作。
“既然你还叫我子期兄,那我就劝你一句:自己努力才踏实。别抱任何幻想,现在的女人没几个是傻子,她们懂得什么叫真情,知道什么叫敷衍,更明白找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过一辈子!”我毫不客气地说。
不论怎样,我还是愿意跟林森说真话。我希望能点醒他的梦,他的幻想。
没想到,林森却笑了,很得意的样子:“哈哈哈……子期兄,这次你可是多费心了,有理想的人总是有打算的,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
“理想过于丰满,现实过于骨感。别以为天上的馅饼是为你准备的。”我继续刺激他。
“子期兄,咱俩始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了解我,有多么渴望成功,你也不知道,我内心是何其压抑,更主要的是,你根本不明白,我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我想要的是这个社会的承认,我要大家都看看,我林森也是一个男人,一个成功的男人!虽然,我也知道,自己为了这份成功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不算那么光明正大,可是你不知道,我活得有多憋曲!我也试过自己努力,可努力管用吗?没用!都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可你瞧瞧,咱们这些瞎家雀在多努力地活着、努力着,可结果呢?你告诉我,结果怎样?我累了,真的累了,我想要一种触手可及的成功,我想要让大家早一天认识我,承认我,因为,再不成功,我就老了。”林森说这番话时,眼睛是溢满了泪水的,透过他的泪水,我突然觉得,他活得真的很累。
这种累,我也深有体会。虽然,我和他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但我们都是渴望成功的男人。
“林兄,其实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乔小媚在一起,是真的因为爱她,不是为了所谓的少奋斗二十年……我之所以这么说,不是想标榜自己有多高尚,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最美的不是财富,而是爱情。”我委婉地说,因为我知道,他已经选择了想走的路,与其让他难堪,不如送他一程。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我也相信乔家找你这样的女婿是找对了!前几天我遇到过乔小媚,跟她说,她没找错人。”林森由衷地说:“其实我过去说的都是气话,那是因为我比不上你,从能力到女人缘,所以我才故意那么气你,对不起了,兄弟!不过我知道,你是一个新好男人,值得我尊敬。”
林森的话让我十二万分地感动,我知道,他选择的路不同,但他的心还是向善的,分得清黑白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他,“林兄,成功的路千万条,你为什么就不试试别的路呢?”
林森摇头,依然笑,还没回答我,他的电话响了。我看到他像兔子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找电话,接起来,动作十分利落,表情一派温和:“是我,亲爱的,是,好,马上收拾好,嗯,知道了,不用接,我自己打车过去。”
放下电话,他冲我笑。很暧昧。不用问我也知道,打电话的一定是个女人,且一定是能够帮助林森实现梦想的女人。还说什么呢?人各有志,再劝下去,只怕是多管闲事。但当林森离开时,我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林兄,一切好自为知。”
他回头冲我笑,那么明媚。想来,外面的精彩已然在握,不知该为他高兴,还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