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第2卷:树莓桩中的居民
3919800000014

第14章 西芫菁

卡班特拉郊区高高的沙质黏土边坡,是许多膜翅目昆虫特别喜欢的地方,它们喜欢朝阳的方向和便于挖掘的土地。在那儿,5月间有两种条蜂特别多,它们既充当采蜜工的角色,又是地下蜂房修建者。一种是黑条蜂,它会先在住宅的入口处建一个土质圆柱体作为前沿工事,这种建筑物跟蜾蠃的一样是镂空的,也是弯状,但有一根手指那么粗、那么长。蜂巢里群蜂熙熙攘攘,黏土的钟乳石垂挂在门前,这种朴素的装饰让我很感兴趣。另一种是低鸣条蜂,这种条蜂更常见,它让自己的巷道口裸露在外面。旧墙内的石头缝和废弃的破房子,柔软的砂岩和泥灰岩内的洞壁,都是它们筑窝的合适场所;但是它们最钟爱的地方,建造蜂房最多的地方,则是朝南的垂直地面,例如深深夹着道路的边坡。那儿,以好几步长为面积的沟壁上,被它们密密麻麻的洞覆盖着,就像一块大海绵。这些洞圆得就像用特殊的机器钻出来的一样。从每个洞延伸进去,都有一条弯弯曲曲的30厘米长的甬道。蜂房就在甬道的尽头。您想看一下条蜂灵巧工作的过程吗?那就在5月下旬到工地上去吧。如果您刚开始研究蜂,害怕被蜂蜇着,那就千万不要靠得太近,这样您就可以观察那些乱哄哄的嗡嗡叫的蜂群有些在筑巢有些在储粮让人眼花缭乱的活动了。

我到条蜂居住的边坡去参观的时间,大多会选在8、9月份学校放假的时候。这时,窝的四周非常安静;建造和储粮的工程早就结束了,很多蜘蛛已经将网结在角落里或者像丝管似的竖直探进膜翅目昆虫的巷道里去。但是您不要急于就舍弃对这座曾经那么繁华,那么热气腾腾,但现如今却是冷冷清清的城市的观察。再往地下几法寸深的地方,有上千只幼虫和蛹被黏土制成的蜂房所保护着,等待来年春天的到来。一些鲜美但已经失去攻击和防御能力的猎物像这些幼虫一样安静地待在那里,这难道不会引诱某些寄生虫想办法将自己的虫卵寄生在它们身上吗?

真的,您看吧,一些穿着黑白双色丧服的双翅目昆虫卵蜂虻,正懒洋洋地从一个巷道飞到另一个巷道,毫无疑问是在找寻适合产卵的猎物身体;您看吧,剩下的大多数已经完成了任务,在辛勤劳作之后死去,干瘪的尸体挂在蜘蛛网上。在其他地方,一种鞘翅目昆虫肩衣西芫菁的尸体已经铺满了整个陡峭的边坡,它们跟卵蜂虻一样,挂在蜘蛛的丝网上。在这些尸体中间,一些春情荡漾的雄性西芫菁根本不把这些死尸看在眼里,依旧飞来飞去,非常忙碌,只要看到一只雌性西芫菁从它身边够得着的地方经过,便无所顾忌地,立即进行交配,而已经受孕的雌性西芫菁则挺着大肚子从洞口钻进一条巷道里,后退着走进里面消失了。不会有什么误会发生;一定是出于什么重大的利益,这两种壁蜂才会在短短的几天内聚集在这里,交配,产卵,然后就死在条蜂巢穴的门前。

现在我们在这块地上用锄头刨几下,应该会发现我们已经推测到的意外状况,在这儿,去年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也许我们可以找到猜想中的寄生现象的证据。如果我们在8月初扒开条蜂的窝,就会发现这样的情形:上层的蜂房跟位于比较深处的蜂房并不一样。这种不同是由于条蜂和三叉壁蜂都在同一建筑物中进行挖掘的缘故,我在5月份的工程期所观察到的情况可以证明这一点。条蜂是真正的先锋,巷道是完全由它挖出来的,所以它们的蜂房在底下。这些巷道也许是因为已经破烂,也许是因为位于巷道最尽头的蜂房已经建好,于是便被低鸣条蜂放弃了。而壁蜂又找到了这些废弃巷道,它用土隔板粗糙地把巷道分成大小不等、没有丝毫装潢特点的房间,就这样,它的蜂房被建造出来了。在这个工程中,壁蜂唯一的工作就是砌这些隔板。不过这也是各种壁蜂建造蜂房时的通用方式,因为只要找到两块石头间的缝隙,只要找到蜗牛的空壳,只要找到某种植物空心的茎干,它们就可以确定将来幼虫出生的地方,可以不耗费太大的力气,只要用薄薄的灰浆隔板就可以堆建它们的蜂房了。

条蜂选择在沙质黏土边坡的土里挖掘蜂房,除了用来封住洞口的厚盖子外,没有在里面增添任何部件,蜂房的大小丝毫不差,非常完美,可以说是一件艺术品。条蜂幼虫在母亲小心而巧妙的安排保护下,躲在偏僻而牢固的蜂巢尽头,不会受到骚扰和侵害。它们没有吐丝的腺性器官,所以它们不会吐丝织茧,而只是赤身裸体地躺在蜂房里,蜂房内部的墙壁被刷得非常光滑。相反,壁蜂的蜂房位于边坡的上层,有的大,有的小,非常粗糙,而且它制作的薄薄的土隔板几乎挡不住任何突发事件的骚扰和昆虫的来袭,所以一定要有防御手段。的确,壁蜂的幼虫懂得要织一个深棕色非常坚固的卵状的茧,这茧使蜂房粗糙的内壁不会伤害到它的肌肤,同时也能避免蜱螨、喇叭虫、圆皮蠹这些贪婪的寄生虫的大颚的攻击,这么多敌人都为了寻找食物,正在巷道周围漫无目的地闲逛呢。正是靠着母亲的才能和幼虫的才能之间的平衡,一部分条蜂和壁蜂的幼虫才能在婴儿时期远离危险。因此在挖开的露天的边坡里,根据蜂房所在的位置和精致程度,当然还可以根据蜂房里的幼虫的状态,来轻松地分辨出,这是两种膜翅目昆虫中哪一种的窝。

幼虫,而是另一个奇形怪状的蛹。只要轻轻挑逗一下这些蛹的外壁,它们就会在里面不安分起来,用腹部拍打着房间的墙壁,力量大得让墙壁不断摇晃,好像在颤抖一样。所以,即使不把茧剥开,只要挑逗一下这栋丝做的房子,就能听到里面传出隐隐约约的摩擦声,我们就可以确定里面有蛹。

这蛹的前端配备着六根粗壮的棘的吻,这种多齿犁铧特别善于挖掘土地。腹部的前四个体节的背部环节上有两排弯钩。蛹利用这些弯钩可以爬出它用荆棘一样的刺吻挖掘的狭窄的巷道。最后,一束锐利的尖钉构成后部的盔甲。如果我们仔细地检查这包容了各种窝的垂直坡面,那么很快就会发现,蛹的尾端藏在跟它们直径相同的巷道里,而前端则自由地露在外面。但是这些蛹只剩下了一具空壳,壳的背部和头部有一道长长的裂缝,破茧而出的成虫就是从这道裂缝里钻出去的。因此,蛹的强有力盔甲的作用显而易见,是蛹亲自撕破把自己保护起来的坚韧的茧,挖开把它囚禁住的密实的土,并在最后把成虫送到阳光下,因为这个工作对于成虫来说好像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果然,这些从茧里取出的蛹,没过几天就变成了一种纤弱的变形卵蜂虻,它的力量根本戳不破茧,更无法从我用镐也很难挖开的土里开挖出一条路来。虽然这样的事情在其他昆虫看来是轻而易举的,可是看到这些难免让人惊奇。这些事实很好地证明了,有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在特定的时间内,用一种不可抗拒的口吻命令一只弱小的昆虫放弃自己安全的庇护所,经历艰难险阻去迎接光明,这在其他任何条件下对于它来说都会造成致命的伤害,可是想要长大,就必须经历这些,因为成虫本身无法做到这一点。

可是现在壁蜂蜂房的那一层已经被我掀掉;镐已经触及条蜂蜂房这一层了。在这些蜂房中,有些是5月份的劳动成果,里面装着幼虫,其他蜂房虽然建造的日期相同,却已经被成虫占有了。各个幼虫成熟变态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大多是因为年龄的差异造成这种发育的不一致。

其他一些蜂房,数目跟我们之前看到的一样多,里面住着的是一种寄生膜翅目昆虫毛斑蜂,它们也正处于发育成熟的状态。最后,还有许多蜂房里有一种奇怪的蛋形的茧,上面被分成几个体节,上面长着有芽蕾,这茧非常薄,易碎,琥珀色,晶莹剔透,透过外壳可以将里面看得清清楚楚,这里有一只成年的西芫菁在里面不停地动,好像试图挣脱出来。我们刚才看到西芫菁跟卵蜂虻一道在条蜂的家门口转悠,现在就可以解释它们为什么聚集到这里交配产卵了。壁蜂和条蜂是这里居所的共同业主,它们各有自己的寄生虫。卵蜂虻以壁蜂为对象,而西芫菁则选择了条蜂。

西芫菁的茧在鞘翅目昆虫中是见不到的,它总是藏在蛋状的茧里。

这儿会不会出现二次寄生现象,也就是说西芫菁会不会住在第一个寄生虫的蛹壳里,而第一个寄生虫则把条蜂的幼虫或者它的食物作为食物呢?我还理解不了的是,这只或者这些寄生虫是怎么进入这所看起来根本没有可能侵入的蜂房的呢,因为蜂房是埋在深深的地底下,而且就算用放大镜也不能发现有任何强行进入的现象啊!这就是1855年当我第一次见到前面所叙述的现象时在我的脑子中出现的疑问。经过之后三年勤劳的观察,我在这一章中可以对壁蜂变态的故事做一番最令人叹为观止的补充了。

很多的时间足够观察到成虫从茧里出来,交配和产卵的过程。茧很容易裂开,无论在什么方位,只要大颚戳几下,接着用腿扒几下,成虫就可以冲破那易碎的监牢了。

我把西芫菁放在瓶子里,我看到成虫一破茧而出就开始进行交配。

我亲眼看到的这个现象可以充分证明,对于成虫来说,最急迫的就是进行保障种族延续的行动,一刻也不能推迟。一只刚刚把头钻出茧的雌性芫菁非常焦急地想要完全地爬出来;一只两个小时前全获自由的雄性芫菁已经爬到这个茧的外壳上,用大颚试着将茧咬开,还用足部乱扒,用尽全力帮助雌虫从桎梏中解脱出来。它的努力很快就见效了,茧的背面出现了一条裂缝,虽然雌虫只爬出1/4,但交配却已经开始进行了,大约用了1分钟的时间。在交配的过程中,雄性芫菁钉在茧的背面,假如雌虫已经完全爬出茧,雄虫便钉在雌虫的背上一动不动。我不知道在不急于交配的情况下,雄性芫菁还会不会这样帮助雌性获得自由;如果要做到这样,它就不得不进入装着一只雌虫的蜂房里面去,这对于它来说,既然能够从自己的蜂房里钻出来,是绝对能够再次钻进去的。但是,交配是就在条蜂的巷道入口处进行的。这样,无论是雌虫还是雄虫,在身后都没有曾经束缚自己的茧壳的碎片。

交配之后,这两只西芫菁就用大颚把大腿和触角清理得光亮,然后分道扬镳了。雄虫找了个土坡的缝隙躲藏起来,奄奄一息,两三天后就死了。雌虫也一样,它没有浪费1分钟的时间,立即产卵,然后就死在它产卵的过道入口。这就是条蜂窝附近的蜘蛛网上挂着的那些尸体的来历。因此,西芫菁成虫的生命任务就是交配和产卵。除了在它们爱情的舞台同时又是死亡的舞台之外,我在其他地方从没有见过它们。我也从西芫菁交配没有见过它们在附近的植物上进食,虽然我知道它们具有正常而又完善的消化器官,可我却完全有理由怀疑它们是不是真的吃过什么东西。它们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啊!在茧里大吃大喝储备好的蜂蜜,足足有半个月之久,在地下沉睡一年,在阳光下1分钟的性爱生活,然后就是死亡了!

雌虫一旦受精后,便怀着不安的心情立即着手寻找合适的地方去产卵。通过观察知道它到底去哪儿产卵是很重要的。雌虫会不会从一间蜂房到另一间蜂房,把卵产在条蜂的或者自己找到的蜂房中的寄生虫幼虫的肋部,原因就是哪个部位味道鲜美呢?西芫菁从它那奇怪的茧里出来,令人做出这样的推断。这种把卵一个个产在每间蜂房的方式似乎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才符合我们对已知的事实的推论。但是,如果的确是这样,那么,被西芫菁侵占的蜂房为什么没有留下丝毫破损的痕迹呢?这是一定会出现的啊!既然这种茧好像不是鞘翅目昆虫的茧,而且我为了破解心中的谜团所以长时间坚持不懈地寻找,可是我为什么从没有发现过一只设想可能与这种茧有关的寄生虫呢?为什么会这样呢?读者可能会因此推测,我的昆虫学知识还很菲薄,我找不到这些矛盾事实所构成的迷宫的出口,被弄糊涂了。但是,先别急着这么说,耐心点!也许事情会水落石出的。

首先我们来看一下它究竟将卵产在什么地方。我将一只刚刚在我眼皮下授精了的雌虫关进一个大瓶子里,而且我同时在瓶子里放进了几片有条蜂蜂房的土块。这些蜂房中有些是装着茧的,有些装着还是完全白色的蛹;有几个蜂房稍稍裂开了一些,能够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最后我在封住瓶子的软木塞朝里的那一面放上一根圆柱形的管子,这根管子的直径与有条蜂的过道差不多大。瓶子水平放置,以便在壁蜂有的时候可以钻进这个人造的过道里面待着。

雌虫拖着大肚子在我为它准备的临时住所里不断巡视,不放过每个角落,用它那触角在各处探测着。经过半个小时的搜寻和仔细查找,终于选定了塞子上的水平过道里。它后退着把腹部伸进这个洞里,而头依旧悬在外面,然后就开始产卵了。分娩经过36个小时才完成。在这难以相信的漫长时间里,壁蜂一直非常有耐心地一动不动。

卵是白色的,呈蛋形,非常小,长几乎不到0.6毫米,稍微有一点儿互相黏着,呈一个不规则的堆状,像是一大把尚未成熟的兰花种子。至于卵的数目,我得承认,即使我有再多耐心和不怕劳苦的毅力也数不过来。不过我不夸张地估计至少有2000个。这个数字是我根据下面这些数据得出的。我说过,产卵持续了36个小时,我不定时地去查看这只在塞子的洞里分娩的雌虫,我看到它差不多没有休息过1秒钟,无间断地连续产卵。而产一个卵和下一个卵出现,之间的时间相隔还不到1分钟,因此卵的数目肯定超过36个小时的分钟数,也就是说超过2160个。这个数目是不是精确关系并不大,只要确认它产下了大量的卵就可以了。由此可以设想,新生的幼虫从卵里羽化出来后,会大量地死亡,所以,需要产下这样大的数量才能够保证这个物种按所要求的比例生存下来。

在进行了这些观察之后,我了解了卵的形状、数目和排列情况,然后我开始在条蜂的巷道里寻找西芫菁产下的卵,在寻找时我发现它们的卵总是堆在巷道里,而且离朝外开的洞口距离总是1~2法寸。因此与人们所推测的相反,西芫菁的卵不是产在条蜂的蜂房里,而只是在条蜂窝的巷道中产了一堆。另外,母亲没有针对这些卵实行任何保护措施,它没有采取任何手段来抵御严寒,而是把卵产在很浅的地方,它甚至没有想办法把这个前庭撮合着堵起来,即使这样草草的工作,就可以使幼虫免遭千百种威胁着它们的敌人的袭击。因为,只要天气还没呈现出寒冷的状态,蜘蛛、粉螨、圆皮蠹和其他掠夺者,都会在这些敞开着的巷道中不停地穿梭,而这些卵和由这些卵羽化出来的幼虫是它们最喜欢的美味。因为母亲没有精心地护理,能逃过所有这些贪婪的捕猎者口下的,以及能抵抗严寒的幼虫数量是非常少的。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母亲才不得不产下大量的卵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卵在接近9月末或者10月初的时间开始羽化。此时天气还很好,我以为刚羽化出来的幼虫会立即开始行走,到处爬散,进入某些肉眼看不出来的裂隙,各自想办法到条蜂的一个蜂房中躲藏起来保护自己。我的这种推断大错特错了。我把我抓到的芫菁产下的卵放在盒子里,可初生的幼虫,这些身长最多也就1毫米的黑色小虫子,虽然已经长出了强壮的腿,却根本不曾走动,它们自从逃出卵的束缚后,就一直待在那些白色的碎卵皮里。

我把里面有条蜂窝、有敞开的蜂房、有幼虫、有蛹的土块,都放在它们够得着的地方,可是情况并没有因此发生改变。它们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兴趣,它们一直跟卵的外皮混杂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带黑白点的粉堆。只有用针尖挑弄这摊粉堆的时候,才会引起其中生命的蠕动。除此之外,所有的幼虫全都一动不动。如果我强行把某些幼虫拨离粉堆,它们便迅速地爬回到粉堆里去,与其他幼虫待在一起。或许以这种状态聚集在卵皮下面被卵皮遮盖起来,会让它们感到温暖一些吧。无论它们坚持这样堆积在一起的理由是什么,我不得不承认,我用尽所能圆皮蠹够想象出来的任何办法,都无法让它们放弃那个由彼此略微黏着的卵皮所形成的小小的海绵块。最后,为了让我观察到的获得自由的幼虫在羽化后不会四散开来的情况更具真实性,我特意在冬天到卡班特拉去查看条蜂筑窝的边坡,我发现这里的幼虫跟我关在盒子里的一样,与卵皮一起形成了小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