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将西芫菁的故事放到一旁,来谈谈短翅芫菁。它是一种难看的金龟子,整天拖着笨重的大肚子,软弱无力的鞘翅在背上展开,就像身材太胖的人穿着过窄的衣服把下摆撑开似的;全身是令人生厌的黑颜色,有时还杂着绿色;更让人讨厌的是形状和步态。这种壁蜂拥有让人恶心的防御系统,常常会引起人们的反感。短翅芫菁认为自己遇到危险时,便使出自动渗血的手段。它会从关节渗出来一种淡黄色油腻腻的液体,你用手抓它,手指上就会沾上黑点,而且还伴随着一股恶臭味。
这就是它的血。英国人为了提醒人们记住这种壁蜂在自卫时会渗出这种油腻腻的血,于是将短翅芫菁称为油金龟子。这种鞘翅目昆虫要不是幼虫的变态和迁徙跟西芫菁完全一样,我们就不说它了。短翅芫菁的第一种形态就是条蜂的寄生虫。这种小昆虫破卵而出后,被条蜂带进蜂房里去,而条蜂所储备的粮食即成为它的口粮。
昆虫学家们观察到这种奇怪的小虫子躲在各种膜翅目昆虫的毛中间,但是因为不知道这种虫的真正来源而出了差错,把它作为无翅昆虫中的一类,或者一种特殊的昆虫。林内称之为蜂虱。他观察到这种虫是寄生虫,是寄居在采蜜者的毛中的一种虱。著名的英国博物学家牛波特论证出,这所谓的虱子,其实是短翅芫菁的初始形态。我专门进行的观察,让我能够在这位英国学者的论文中弥补一些缺陷。所以在此我将对短翅芫菁的演变过程加以说明,同时在我没有观察到的方面使用牛波特的资料;我将对西塔利芫菁和短翅芫菁进行比较,因为它们具有同样的习性和变异,通过比较将会对这些昆虫奇怪的变态有所了解。
低鸣条蜂不仅喂养了西芫菁,与此同时还在自己的蜂房里喂养了某些罕见的疤痕短翅芫菁。在我住的地方黑条蜂更容易受这种寄生虫的侵袭。牛波特是在钝背条蜂的窝里找到短翅芫菁的。疤痕短翅芫菁所选定的这三个住所可能有某种特殊的意义,它们会引发我的猜想—每一种短翅芫菁都可能是不同膜翅目昆虫的寄生虫。这种猜想,在我观察初龄幼虫如何进入已经装满蜂蜜的蜂房时就可以得到证实。不喜欢改变住所的西芫菁也能够住在不同类条蜂的窝里。在低鸣条蜂的蜂房里常能见到它们的身影,但是在面具条蜂的蜂房里我也曾经见到过数量很少的它们。我本想了解西芫菁而经常挖掘条蜂的窝,却在里面意外发现疤痕短翅芫菁,可是我在一年的任何季节里,都没有见到过它跟西芫菁一样在过道的入口处,在垂直的土面上满布,以便到里面去产卵。假如哥达尔、吉尔,尤其是牛波特没有告诉我们短翅芫菁是将卵产在地上的,我将对它们产卵的详情一无所知。据牛波特说,他所观察到的各种短翅芫菁会选择一块干燥朝阳的土地,选在一簇草的根部,在那儿挖一个2法寸深的洞,最后产一堆卵在里面,然后细心地把洞掩埋起来。它们在同一季节产卵,会隔上几天,一共重复三四次。每次产卵时,雌性短翅芫菁都会挖一个单独的洞,产下卵之后再把它们盖起来。它们是在4、5月间进行这个工作的。
它们会一次性产下很多的卵。根据牛波特的观察推算,普罗短翅芫菁首次产卵的确是所有产卵过程中最多的,数目达到惊人的程度,会产下4228个卵,是西芫菁产卵数目的1倍。而在第一次产卵之后,还要继续产两三次卵,那该有多少啊!短翅芫菁的幼虫被产在远离条蜂窝的地方,所以一定得亲自去找可以为它们提供食物的膜翅目昆虫,这个过程会遇到许多危险。而西芫菁把它们的卵就产在巷道中央,或者产在条蜂的必经之路上,这样就为幼虫免除很多危险。短翅芫菁没有西芫菁这种本能,所以它们主要以多取胜。虽然它们面临着更大的死亡机会,但因为胚胎的数目多,于是输卵管提供的财富便弥补了本能的缺陷。在输卵管的繁殖能力和不完善的本能中取得一个平衡点,这是多么卓绝的和谐啊!
它们在卵产下大约一个月后羽化,也就是在5、6月底。西芫菁的卵也是在产卵后一个月内羽化的。但是短翅芫菁的幼虫有好运气,羽化成功后便能够立即去寻找将要向它们提供食物的膜翅目昆虫;而西芫菁的幼虫是在9月份羽化的,那时也没什么好吃的了,只有在条蜂蜂房的门口默默守候,等候条蜂的出窝,一直等到来年的5月份。我不想对短翅芫菁的初龄幼虫做过多描述,这尤其要感谢牛波特的描述和提供的图,我对它们已经非常的了解;为了让读者理解下面我们将要讨论的内容,我只想说这种初龄幼虫像一种黄色的小虱子,又扁又长,在春天时,它们就藏在各种膜翅目昆虫的毛里。
这种小昆虫是在地下羽化出来的,在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它是如何从地下到某种蜂的毛里去的呢?牛波特这样猜想:短翅芫菁的幼虫从地穴里爬出来,再攀爬到附近的植物上,尤其是菊苣上,然后就躲在花瓣里等待某些膜翅目昆虫来采蜜,抓住这个时机攀在它们的毛上被它们带走。我不像牛波特一样只是猜想,面对这个有趣的问题,我亲自做过观察和试验,而且试验取得了成功。现在我来叙述一下试验的过程和结果,作为蜂虱生活史的第一个特征。观察的日期是1858年5月23日。
我是在从卡班特拉去贝都因的公路旁进行观察的,选择的地点就是公路边上的垂直边坡。无数群条蜂在开发着这个已经被太阳晒焦的边坡。这些黑条蜂拥有其他蜂儿无法比拟的手工,它们会用蠕虫状的细土,在巷道的入口处建造一个具有防御性的弯曲圆柱体的棱堡。从路边到边坡脚下有薄薄的一层草。为了让我的观察工作更加舒适地进行,我已经在草地上躺了有一段时间了,就躺在这些不会发起进攻的蜂群中间,希望能够对它们的一些秘密有所了解。这时大批怀着急切的愿望,在绒毯表面纤维丛中不顾一切地东奔西跑的黄色小虱子爬到了我的衣服上。我身上被这种像赭石粉般的小虫子占领,很快我就认出来这些是我早就认识的短翅芫菁的幼虫,不过以前我都是在膜翅目昆虫的毛上或者在其蜂房里看到它们,这还是我第一次遇见它们在其他地方出现。
我当然不能放过一个这么好的机会,看看这些幼虫是如何爬到可以为它们提供食物的壁蜂身上的。
虱子在我躺下休息的一段时间内爬满了我的全身,草地上有几种开花的植物,其中多形甜菊、高卢千里光和春白菊正开得茂盛。不过牛波特断言说自己是在一种菊科植物,一种俗称“狮齿草”的蒲公英上发现短翅芫菁的幼虫的。所以我先是观察那几种植物。几乎在这三种植物所有的花上,尤其是在春白菊的花上,都多多少少地藏有短翅芫菁的幼虫,这让我心满意足。在一株春白菊上,我可以数出50多只这种小家伙。
它们蜷缩在小花中间,动也不动一下。而且,在这些植物中间,杂乱地分布着虞美人和野芝麻菜,但是在它们的花里却找不到这些虫子。因此我认为,短翅芫菁只附着在菊科植物的花上等待膜翅目昆虫的到来。
这群小家伙趴在菊科植物的花上动都不动一下,好像它们现在已经达到目的。除了它们之外,我很快又发现了另一种虫子,比它们的数量还要多,而且一直焦躁不安地奔走着,说明它们正在急于寻找什么东西。
数不尽的小幼虫在地上,在草下来来回回地奔忙,好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杂乱;一些则急匆匆地爬到一根草尖,然后又急匆匆地爬下来;还有一些钻到毛茸茸的干枯的鼠 草中去,躲在里面一会儿,随即又出来重新寻找。最后,我对它们加强关注,才知道在大约10来平方米的土地上,几乎每一根草上都有好几条这样的幼虫。
我贪婪地看着短翅芫菁初生的幼虫从出生的地穴爬上来。有一部分已经蜷缩在春白菊和千里光的花里守候膜翅目昆虫了,但绝大多数还在东奔西走,寻找合适的栖息地。我躺在边坡脚下时全身上下都是这些不安分的虫子。这些幼虫多得吓人,我可以肯定地说上千条都不止。尽管之前牛波特告诉我短翅芫菁有惊人的繁殖力,可是这里有那么多,多到让我很难相信这些全都属于一个家庭,是同一个母亲生下来的。
虽然路边有大面积的草地,但是除了筑窝条蜂居住的边坡对面几平方米之外,我在别的地方找不到一只短翅芫菁的幼虫。由此可以推断,这些幼虫不是从远方来的;它们是条蜂的邻居,用不着走太多的路,所以我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落后者,而掉队的情况在远行的队伍中是难以避免的。因为这些幼虫藏在条蜂窝对面的这个边坡里的地穴中,所以短翅芫菁并非人们判断出的那样,没有选择地把卵产在什么地方,它知道条蜂在哪里,而且会把卵产在那些地方附近。
在与条蜂窝紧紧相依的菊科植物的花朵里藏着这么多的寄生虫,所以肯定有大部分蜂窝迟早会被占据的。在我观察的过程中,在花上等待的相对来说是这个饥饿军团中很小的一部分,还有更多的幼虫在条蜂很少落脚的地上不停地搜寻,可是几乎所有被我抓来检查的条蜂胸毛之中,都已经有好几只短翅芫菁的幼虫在上面了。
我在条蜂的寄生膜翅目昆虫毛斑蜂和尖腹蜂身上也找到了这种幼虫。这些膜翅目昆虫是专门以其他昆虫储备好的粮食为食的窃贼,它们之前在正建造着的巷道前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然后再到菊科植物的花中休息一会儿,就在这个时候,小偷也被偷了。当这个寄生者摧毁了条蜂的卵而把自己的一只卵产在别人的蜂蜜上时,一只小虱子正溜进了它的毛中,并跟着它溜到卵上面去,然后把偷盗者的卵摧毁,自己就成了这些蜂蜜唯一的主人。就这样,条蜂采集的蜜浆经过三个主人的手,最终成为最弱者的食物了。
那么,谁能告诉我们,短翅芫菁是不是也会成为另一个窃贼的寄主,这个问题也可以理解为我们眼前这个半睡半醒、胖手乎、软绵绵的幼虫,是否也会成为某个掠夺者的猎物而被活生生地吃掉呢?当心中产生这种自然迫使生物为了生存而作的殊死的无情斗争,轮流成为掠夺者和被剥夺者、吞食者和被吞食者时,各种寄生虫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做法让我惊叹不已。但同时我也从心底产生了一种悲痛的心情,我暂时忘记了发生的这些事情是一个小小循环,对着这一连串的偷窃、奸诈和抢掠,面对着这一切,唉!却属于滋长万物的母亲①的观点,心中油然而生出恐惧感。
在条蜂身上,或者在条蜂的寄生虫毛斑蜂和尖腹蜂毛里安身的短翅芫菁,面对的是一条不得不走的路,它们早晚都会来到它们所要去的蜂房的。是明智的本能指引它们做出这样的选择,还是因为命运的偶然性所带来的结果?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们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了。很多双翅目昆虫,比如尾蛆蝇、丽蝇,经常会落在有短翅芫菁幼虫伏击在那里的千里光和春白菊的花上,在那儿休息一会儿,吮吸着渗出来的甜汁。
除了少数的几个例外,我在所有这些双翅目昆虫中都看到了短翅芫菁的幼虫的身影,它们躲藏在寄主胸部柔软的丝绸间一动不动。连毛刺砂泥蜂的身上也有这些幼虫。毛刺砂泥蜂在春天为自己的地穴捕猎,而它的同类则在秋天筑窝。可以说,这种毛刺砂泥蜂一直不停地在一朵花上擦来擦去;我抓住它,看到几只短翅芫菁在它身上流窜着。尾蛆蝇和丽蝇的幼虫在腐烂的物质里成长,毛刺砂泥蜂用黄地老虎幼虫喂养它的子女,显而易见,无论是尾蛆蝇和丽蝇还是毛刺砂泥蜂,都不可能把爬到它们身上的幼虫带到装满蜜的蜂房里去的。因此,这些幼虫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本能在这里没有起到指导作用,这是不常见的。
现在我们把视线转到在春白菊花上伺机活动的短翅芫菁的幼虫身上。这里有10只,15只甚至更多,蜷缩在花钟里或者间隙中,它们琥珀色的身子跟黄色的花钟混在一起,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如果花上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状况,如果没有来客突然带来的晃动,那么短翅芫菁完全不动,好像是死了一样。看到它们头朝下垂直倒挂在花钟里,很有可能让人误以为它们正在寻找某种甜汁作食物呢。但如果它们真是在寻找甜汁,它们就要非常频繁地从一朵小花跑到另一朵小花上去,可它们没有这样做,它们只是在自己认为条蜂来到的时候才会出来,一旦发现自己判断失误,又会回去找到一个它们认为最有利的躲藏处蜷缩起来。
这样的一动不动态度,说明春白菊的小花只是它们的埋伏地点,就像过一段时间,条蜂的身子只是把它们运到蜂房去的顺风车而已。可见,无论是在花上还是在条蜂的身上,它们都不吃任何东西;它们跟西芫菁一样,头餐就是条蜂的卵,它们大颚弯钩的作用就是把卵撕开。
必须重复强调,我之前说它们不动,的确是彻底地一动不动。如果你想看到动态的它们,是非常简单的,只要用一根麦秆轻轻摇动春白菊的花朵,短翅芫菁就马上离开它们藏身的地方,在四周雪白的花瓣上探索着前行,它们虽然身材娇小,但却能非常迅速地从花的一端跑到另一端。来到花瓣边上后,它们或是用尾巴的附属器官,或是用一种跟西芫菁的肛门环所分泌出来的黏性液体很像的物质将自己固定在那上面;而让自己的身子悬挂在外面,六条腿都没有落脚的地方,这样它们便可以向各个方向弯起身子,可以尽可能地把身体伸直,以保证可以够到离自己最远的目标。如果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它们附着,在试了几次之后,它们就会重回到花中间去,找个安全的地方继续一动不动地等待。
但是如果在附近有什么东西出现,它们一定会以让人吃惊的敏捷动作把它抓住。无论禾本科植物的一片叶子,一根麦秆,还是我放到它们跟前的镊子,只要它们还没有离开在花间的短暂逗留,它们都可以抓住。从它们焦躁地走过来走过去和试图回到花上去便可以看出来,当它们到了这些没有生命的物体上之后,很快就会发现是自己弄错了。如果它们已经傻乎乎地扑到一根麦秆上去,然后又回到花上来,那么想再欺骗它们一次就很困难了。可见,这些有生命的小东西也存在某种记忆力,对事情存在某种经验。
在做了以上的试验之后,我用纤维质重复进行了试验,我从我衣服上剪下来一小块毛呢或者丝绒,或者用棉塞子,用鼠 草上摘下来的绒球,将它们做成几个像是膜翅目昆虫的毛的样子的东西。然后把这些东西用镊子送到它们跟前,短翅芫菁会马上美滋滋地扑到上面去,但是它们根本没有像真的遇到膜翅目昆虫后那样,在这些毛绒绒的东西中安静下来,根据它们那匆匆忙忙的举动,我可以坚信,在这些毛皮里面对等待机遇的幼虫
只要用一根麦秆轻轻摇动春白菊的花朵,原本静止不动的短翅芫菁的初龄幼虫就会迅速地展开行动,确保自己可以抓住擦身而过的寄主。
于它们,就像在麦秆无毛的表面上一样感到惶惑不安。我早应该预料到这种情况的,难道我忘记了曾经见到过的,它们在裹着毛茸茸的外套的鼠 草上不安踱步的情况吗?如果它们这么轻易就会被有毛的住处所欺骗的话,那么在排除其他可能面对的危险时,它们也会几乎全都死在植物的茸毛中。
现在我们把活生生的昆虫放在它们面前,首先就用条蜂。假如之前先把条蜂身上可能携带的寄生虫去掉,抓住它的翅膀放在花上一段时间,那么我们肯定会发现,在接触之后,短翅芫菁已经钩在条蜂的毛上了,而且已经非常敏捷地来到了胸部的某个部位,它们通常会选择肩部、肋部;之后,它们就一动不动。它们已经到了旅行中的第二站了。
在用条蜂做过试验之后,我又用在附近可以抓到的随便什么昆虫来试,有尾蛆蝇、丽蝇、蜜蜂、小蝴蝶,面对这些昆虫,短翅芫菁都毫不犹豫地爬上它们的身子;而且我发现它们根本不想回到花上去。因为当时我找不到鞘翅目昆虫,所以无法用它们来试验。牛波特观察的环境确实与我很不同,因为他观察的是关在瓶子里的短翅芫菁幼虫,而我是在自然条件下观察的。牛波特曾看到短翅芫菁附在囊花萤身上一动不动,这个试验结果让我相信用鞘翅目昆虫做试验,也能获得跟用一只尾蛆蝇一样的结果。果然,在这之后我在一只大鞘翅目昆虫钟爱金匠花的花金龟身上找到了短翅芫菁的幼虫的踪迹。
这个纲的所有昆虫都被我用在试验中了,之后我又找到一只大黑蜘蛛放在它们跟前,这是我最后的招数了。它们依旧迅速地从花中跑到蜘蛛身上,来到靠近腿关节的地方,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由此推断,它们为了离开自己暂时的居留地,好像附在什么昆虫身上都可以,而根本不管是哪一类,哪一种,哪一纲,只要在它们跟前碰巧出现了什么活的生物,就会毫不犹豫地附在上面。于是我们明白了,我为什么能够在许多不同的昆虫身上,特别是在那些在花上采蜜的双翅目昆虫和膜翅目昆虫的春天虫种的身上发现这种幼虫的踪迹。我们还明白了一只雌性短翅芫菁为什么要产下这么多的卵,这是因为它产下的幼虫中,大多数都会因为判断失误而无法到达条蜂的蜂房。本能方面的不足和超强的繁殖力在这里找到了平衡。
但是在另一种情况下也必然会出现这种情形:我们在前面看到,短翅芫菁十分积极地从花转到它们可以够得着的任何东西上去,无论是没毛的还是有毛的,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在转移到另一个东西上去之后,再判断那是昆虫还是其他东西,它们的做法也极其不同。如果它们非常幸运地转移到真正的昆虫身上,如果是在一只双翅目昆虫和一只有毛的蝴蝶上,或者是在一只蜘蛛和一只无毛的鞘翅目昆虫上,幼虫在找到了觉得安全的部位之后便一动不动。也就是说,这个部位满足了它们的本能。而如果它们非常不幸地转移到没有生命的物体上,或是转移到另一株植物上,在呢子和丝绒的毛中,在棉花或者鼠 草茸毛的纤维中,也许是在一根麦秆和一片叶子无毛的叶面上,它都会非常不安地来回踱步,努力要回到曾经休息的花上去,这明显证明它们知道自己弄错了。
那么它们是用什么方法来辨认它们刚刚从上面走过的物体的性质呢?为什么它们面对的物体,无论表面的状态是什么样的,有时会适合它们,有时不适合它们呢?它们是靠视觉来判断自己新的载体的吗?如果的确是这样,那就应该不会搞错了;视觉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可以短翅芫菁的幼虫
它们为了离开自己暂时的居留地,好像附在什么昆虫身上都可以,而根本不管是哪一类,哪一种,哪一纲,只要在它们跟前碰巧出现了什么活的生物,就会毫不犹豫地附在上面,所以它们中的大多数都会因为自己判断失误而无法继续生存下去。
提示它们,身旁的东西是不是它们想要的,而根据视觉的建议,再决定是留在这里,还是要迁居。再就是怎么推断出这些埋在厚厚的毛球或者条蜂的毛里面的小东西,可以依靠视觉来辨别出它走在其中的庞大的物体呢?
是不是靠接触,趴在那儿可以感觉出有一个活的肉在颤动呢?也不是,短翅芫菁的幼虫会选择在一个已经完全干瘪的壁蜂尸体上,在至少一年前从旧蜂房里取出来的死条蜂身上,也会觉得是选对了位置。我曾经看到这些幼虫安然地蜷缩在被截成两段的条蜂身上,蜷缩在被蛀虫蛀空很久的胸骨上面。既然不能用视觉和触觉来做桥梁,那么它们是靠什么功能才能将条蜂的胸部和其他小毛团区别开来呢?还剩下嗅觉。但首先要想象一下这需要多么灵敏的嗅觉啊。何况我们还可以设想,除了其他所有不适合它们身体所需的东西之外,在适合短翅芫菁需要的所有昆虫中,在死的和活的、整条的和一段体节、新鲜的和已死的之间,气味要多么强烈才可以啊!一只微不足道的虱子,一个有生命的小不点儿,它的敏感性足够指引它的行为,这是件让我们困惑不解的事。我脑子里已经有许许多多的谜团,现在又多了一个。
在自然环境中做了这些观察之后,我还要把条蜂居住的地皮挖开,我还要观察短翅芫菁幼虫的演变过程。我之前所研究的正是疤痕短翅芫菁,它就是破坏条蜂蜂房的坏蛋,而又被我发现它在旧蜂房里没有出去。这个前所未有的机会一定能给我带来丰富的试验结果。我必须放下手中所有其他的工作。我星期四就要回到阿维尼翁去,第二天还要再去拿起电盘和托里切利管呢!这是多么令人期待的星期四啊!只可惜时间太短,我错过了多么好的机会啊!
我们追溯到一年前把这个故事继续下去。我当时记录了很多相关的信息,不过那是在与现在差得很多的条件下做的,现在可以用这些信息为我刚才看到的从春白菊花上迁居到条蜂背上去的小家伙的传记做补充了。根据我关于西芫菁幼虫的叙述,可以肯定的是短翅芫菁幼虫是最先爬到一种蜂的背上去的,它们之所以要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蜂把它们运到储备好蜂蜜的蜂房里去,而不是为了靠吃掉运输者的身体来维持生活。
如果想要证明这一点,只要指出我从未见过这些幼虫试图戳破条蜂的表皮或者啃嚼条蜂的毛就可以了,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这些幼虫在条蜂背上时身材变大的情景。由此可以推断,条蜂对于短翅芫菁来说,与西芫菁的意义一样,它只是将寄生虫运到储备好粮食的蜂房这个目的地的顺风车而已。
我们还要知道的是短翅芫菁是用什么办法离开了运载自己的条蜂的毛,而钻进蜂房里去的。虽然我还不是很了解西芫菁的策略,我用从各种膜翅目昆虫身上收集到的幼虫,重复了牛波特在这之前已经做过的试验,以便让自己对短翅芫菁的历史中的首要问题充分了解。我的试验是模仿曾经对西芫菁的试验进行的,但结果一样,都是以失败告终。
我让短翅芫菁的幼虫跟条蜂的幼虫或者蛹接触,可短翅芫菁幼虫根本对它们不感兴趣:我把它们其中的一些放在打开的而且装满蜜的蜂房附近,但它们并不主动走进去,或者最多只是走到蜂房门口做些观察而已。最后我还把其中的一些放在蜂房里面或者搁在蜜的表面上,它们马上逃出来或者淹死了。它们跟西芫菁幼虫一样,不能跟蜜直接接触。
我在不同时期挖掘低鸣条蜂的窝,从这里几年前就知道疤痕短翅芫菁跟西芫菁一样,都是这种膜翅目昆虫的寄生虫,因为我偶尔会在条蜂的蜂房里发现已经死掉,而且变得干瘪了的短翅芫菁成虫。而且我根据杜福尔的著作了解到,在膜翅目昆虫的毛里找到的虱子,就是短翅芫菁的幼虫。我坚持不懈地对西芫菁进行研究,这让我对这些书上的文字描述有了更生动地了解,于是带着这些基本知识,我在5月1日到卡班特拉去观察条蜂正在建造的窝,之前的描述就是我的观察结果。关于西芫菁的研究我相信迟早会取得成功,因为它们在条蜂窝里的数量特别多。
但是对于短翅芫菁我却没有这种自信,因为很少能在条蜂窝里找到短翅芫菁。出乎我的预料的是,我面对的情况对试验研究非常有利。我花了6个小时来挥动铁镐,之后我汗流浃背,但是我得到了大量被西芫菁抢占的蜂房和两个被短翅芫菁抢占的蜂房。
如果说当我可以随时观察到西芫菁幼虫趴在条蜂的卵上漂浮在这蜜沼之中,心情兴奋得久久不能平静的话,那么当看到我挖到的这些蜂房中的某个蜂房内的情况时,油然而生的兴奋情绪就更加难以抑制了。
一个发皱的薄皮漂浮在黑色的蜜汁上,而在这薄皮上有一个黄色的虱子动也不动一下。这薄皮就是条蜂的卵壳,这虱子就是短翅芫菁的幼虫。
现在我有能力完整地叙述这种幼虫的历史了。短翅芫菁的幼虫抓住条蜂产卵的机会离开了条蜂的毛。然而我们之前说过与蜜接触对它来说是致命的,于是它为了保护自己,就不得不采取与西芫菁同样的招数,也就是说,随着正在产下的卵而来到蜜里。到了卵上,它首先要做的工作就是吸吮自己脚下作为竹筏的卵,我们看到它在空壳上面的情景就是很好的证明。这是它的身体还处于目前形状期间吃的唯一一顿饭。不过在这餐饭后,它将开始它那漫长的变态过程,而且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依靠条蜂堆积的蜜来维生。这就是我和牛波特都打算饲养短翅芫菁幼虫,但都是以失败告终的原因。不应该把蜜、幼虫或是蛹作为它的食物,而是应该把它放在刚产下的条蜂的卵上面。
从卡班特拉回来后,我想一边饲养西芫菁,一边饲养短翅芫菁,我在西芫菁身上取得了成功,但是我没有得到短翅芫菁的幼虫,它们只可能出现在膜翅目昆虫的毛里,可当我千里迢迢赶到异地终于找到时,条蜂蜂房里面的卵都已经羽化了。这次虽然没有成功,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因为短翅芫菁和西芫菁不但在习性方面非常相似,而且就连演变方式也是完全相似的,所以如果我做了这个试验就一定会取得成功。我甚至相信可以用各种膜翅目昆虫的蜂房来进行这样的饲养,只要它们的卵和蜜与条蜂的差不多就行。像那种用与条蜂居住在一起的三叉壁蜂的蜂房能够取得成功的奢望我是没有的。壁蜂的卵短而粗,蜜呈黄色,几乎没有气味,而且是固体的,几乎可以捏成粉末状而且味十分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