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男人,总编自己的穿着算是简单到了极致。他永远的黑色系列,每天一袭黑色汗衫,有人悄悄议论说他的一件汗衫都价值不菲,无极每次开会都在那里仔细观察,怎么看都看不出有昂贵的理由,最后给自己的解释是,面料的确好。
外面罩着一件风衣,到办公室总是把风衣挂在椅子背面,然后深深隐藏在电脑后面。
有时候你走进他的办公室甚至都会觉得这里面似乎没有人,不过每当你准备离开时,他戴着黑框眼镜的光脑袋就会突然从电脑后面闪出,用一种极为生硬冷漠的语调问你:什么事情?
那时,你通常因为冷不丁的一下,而变得不知所措。呆愣在那里。
他似乎就是特别享受这种突击,看着你们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内心达到某种虐人的满足。
渐渐地,背后有人说他是个变态。
只要有一个人说,慢慢所有人都会有类似的共鸣。
后来,变态,成了总编的代名词。
无极每次在家里提及总编时,总是一口一个变态怎么了,今天变态又怎么数落他们编辑部了……
爸爸听不惯,总是皱着眉头,打断说,责责,这样不好,别这样,万一哪天他知道了你们背后这么说,不都把你们全炒了?
无极就说,炒就炒呗,他太变态了,到底要什么样的文章啊?这个也不好那个也要改,我要疯了,爸爸,你知不知道?真的要疯了,每天晚上想到写什么文章,都失眠啊。
爸爸就无语了。
无极一个人就在那里喋喋不休地抱怨。
所以,无极正在工作上焦头烂额之际,忽然接到这么一个电话,毫不犹豫断然回绝。那天她正坐在办公室里和身边的一个女孩子谈论着特色小店的问题。她们本期的话题就是SH特色小店。她们商量着今天下午的时间该怎么安排,走哪几条马路,关键在于这些马路上要找得到她们需要寻找的那类特色小店,里面拥有一些能足够吸引人眼球的惊喜之物。
当然,这些让人惊喜的东西要足够能震撼到总编,在这些年轻的女孩子眼中,所谓时尚的就是总编OK的。
不过总编的时尚口味不断在改变,有时忽然认为闪亮闪亮的东西很时髦,于是大家忙不迭去找此类的选题,但是这风还没停歇,总编又认为古典的就是时尚。于是大家又开始推翻自己原本的选题,转而投向古典口味,就这样,整整一个月,大家被折腾得心力憔悴。
终于有一天,总编在选题会后慎重地宣布,公司要开始筛选员工了,不合适的将约见谈话。
这一天终于来临,大家会后都默不作声地盘算着自己将何去何从?
有人偷偷开始上招聘网站,查找信息。
有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照样嘻嘻哈哈。
无极怀着重重心事走出办公室,下午她有个采访,不过此时,她的心思极乱,担心自己下午状态会不好。她刚走出办公室,就有人叫住了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几个一起进来的小记者。她们都挎着背包,问无极,一起吃中饭吧?
无极点头。三个女孩,还有一个男孩,齐齐走出大楼。五个人找了一家僻静的小餐馆,点了些家常菜。菜还没上,其中一个女孩就开始抱怨,说这个样子怎么做的下去?
这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一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然后就去留这个话题开始大肆讨论。谈到这个月的辛苦,谈到总编的变态,谈到自己为了这份工作,付出了多少,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谈到自己的下一步打算,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他们看着无极,因为只有无极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无极啊,你怎么看?”
“我?”无极想了想说:“随便吧,让我做就做,让我走就走。”
面对这种场合,无极一向喜欢保持沉默,倒不是她存心,个性就是这样,在她心中,这种焦虑虽然也有,但把自己的焦虑拿出来大做文章毫无意义。
而且遇到困难,无极通常选择沉默。
就在他们讨论当中,无极反而觉得与其这般担心害怕,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毕竟这是份她喜欢的工作,按照自己的能力去做,如果实在做不好,总编让她滚蛋,就安静地滚蛋。至少看清了自己的实力。
这个世界,一切都凭实力和本事说话。
如果自己真的不行,再另做打算。
想好了这些,无极反而轻松了许多。
这三个女孩子一个是做服装板块的,一个是做文化板块的,一个负责大片,另外一个男孩跑新闻。三个女孩子把控了整个话局,八哥一样,叽叽呱呱,男孩子只是随声附和,大多时候起到帮腔作用。
他们和无极一样都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面对这个世界,太多的不理解和不适应,因而产生了太多的抵触和不满的情绪。
无极看着她们,其实他们说的都是自己想说的,他们都说了,自己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最后大家落落寡欢,AA制付了帐,各走各的路。
整个采访,无极感觉自己都处于梦游状态,严重走神,倒是对方极为随和,会提醒她,自己刚才讲到了哪里,弄得无极更不好意思,不住地尴尬微笑,表示歉意,暗暗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好不容易采访结束,该问的问题也问了,无极像是战败的逃兵一样落荒而去,对方笑容款款送至门口,无极羞红了脸面嗫嚅道别,就转身匆忙而去。
内心,她觉得今天自己糟糕透顶了,从来没有这样在采访中走神的事情发生。
她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又不想回家,想着,到什么地方去逛逛,散散心,即使这样回家,坐在电脑前也写不出半个字。
她没有向地铁站走去,而是拐上另外一条路。马路上香樟树高大挺拔,浓密的树荫掩映下,是一栋栋老式的居民楼。她忽然想起了爸爸也给她买了一套小型公寓房,装修好,空关着,钥匙早已给她,前阵子她一直很忙,几乎忘记了这件事,今天她忽然很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