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豪已经忘了自己走了多久。
他也忘了自己坐在地上休息了多少次。不过身后一只只少去的蝙蝠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一共少了43只，还剩5只。这是蝙蝠一族有史以来死亡数目最惊人的一次。
老蝙蝠也在其中。
“接下来是最后一张网。”老蝙蝠背对着林子豪说道，“这张网是红色的。”
林子豪大口喘息着抬头看去，隐隐约约看见一张猩红色的网。
这张网与之前的蓝色网不一样，它的颜色猩红，而且形态跟一张真正的网一样。它有四边形的网洞，有圆形的外圈，猩红色的光芒就从那纵横交错的网路上迸发出来。
周围的一切都被映照成猩红色。
老蝙蝠身上也红得通透。它转身面向林子豪的时候，那猩红的轮廓让林子豪微微吃惊。
“从这儿走过去吧。”老蝙蝠说，“我会成为你最后的垫脚石，但是记住，别回头，保持仁心，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一颗仁爱之心。”
气氛很凝重。
“带着它们四只穿过去。到时树穴的末端，见到黑色的生命，就用月牙石划伤它，汲取它的灵力。”
老蝙蝠顿了很久。
林子豪以为时间会这样静止，但没有。老蝙蝠开始移动身子：“终于，我终于洗刷了自己的耻辱。”
它激动的说出最后一句话，然后投入了红色的网中。
只消一瞬，一切都变得无影无踪。
林子豪不敢耽误，赶紧带着四只蝙蝠穿过那个位置。
蓝色，到处都是蓝色。
冰湖的蓝色，蓝马羚的蓝色，轮回网的蓝色。
周围似乎寸草不生，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周围的墙壁上长满了蓝色的苔藓。
蓝色的苔藓。
林子豪感觉呼吸开始匀称，视线也得以恢复正常。年轻的蝙蝠们似乎从来就没有受到过任何影响一样。
“刚刚老蝙蝠的话是什么意思？”已经在蓝色洞**走了许久，林子豪才开始询问关于先前的疑惑。
老蝙蝠在走入那张红色的网之前，说了一句话：终于，我终于洗刷了自己的耻辱。
“树**的蓝色网会每天更换位置，所以我们并不知道它们会出现在什么位置，会出现多少个。到最后一张网一定是红色。”一只蝙蝠为林子豪解惑，“我们蝙蝠一族每年都会进行一次探险活动。这次活动的内容跟这次一样，年龄要超过五十的雄性蝙蝠才能参加。”
“一般情况之下，最年迈的蝙蝠都会留到最后。但是在蝙蝠爷爷还很年轻的时候，最老的蝙蝠把求生的机会留给了它，然后自己投入了蓝色的网中。这本来不是什么事情，但问题出在最后。”
“最后怎么了？”林子豪皱起眉头。
“最后，蝙蝠爷爷穿过那张消失的蓝色的网，看见了红色的网。但它选择停下脚步，没有投入那张红色的网里。这对它来说，是一个奇耻大辱。”
林子豪不说话。
他或许终于明白了这个种族的所谓的‘使命’。
那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在旁人看来这是愚蠢的行为，但在这些小蝙蝠的心里却是了不起的使命。
因为一时的害怕而没有投入红色的网里成为了老蝙蝠的毕生耻辱。它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刚刚的就义对它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林子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湿润的空气贯穿他的肺部。他仿佛吸入了冰湖的蓝色的凉爽的空气。
“原来是这样。”这种震撼并不小于鹤十三与谢尔对家人的爱，也不小于森林王蛇与特里王子以及小棕棕带来的震撼。
那些震撼停留在心脏与大脑的交汇处，反应在身体与器官之上。
这种震撼已经从他的躯体里破皮而出，牵动着灵魂。
“我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林子豪看着前方不知何处是终点的蓝色道路说道，“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该是怎样的前景。但你们改变了我的想法。或许，我的存在不单单是为了活着，也不是为了发家致富，而是为了给像你们这样的信徒一个明确的交代。”
它们将林子豪信奉为神。
四只蝙蝠没有说话。因为它们知道太多的真相。它们知道它们是唯一的信徒，而那些生活在地面上的动物可能并不像它们一样。谁知道呢？
只有漏洞才具备这种特质。
那些完美的存在必定包括贪婪与欲望。而它们蝙蝠一族只有忠诚与信仰。
它们四时如一日的等待着山神的降临，等待着自己的死亡之日，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而地面上的动物不会这样，它们会想法设法的把握自己的命运。甚至可能会不惜‘踢掉’山林之神。
这当然不是错的，而它们也不是反面角色。当生死摆在眼前的时候，它们选择生并没有错。
错的是它们把假的当成了真的。
蝙蝠们很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所以它们一直都在致力于摧毁假的东西。
“没有白费的努力，你要相信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得到回报的。”一只蝙蝠说道。
“只是有些时候真相令人难以接受罢了。”另一只蝙蝠补充。
“如果有一天你放弃前进的道路，那么所有死去的蝙蝠就等于白死了。”
“而真相也将离你而去。”
林子豪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着身后的四只蝙蝠，很是好奇的问：“真相到底是什么？”
“如果你现在就知道了真相，你会疯掉，会死掉。你还不够强大。”
“可能你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也可能会被囚禁在笼子里。”
“等你把月牙石变成透明，等你有足够的力量，那一切真相自然就会摆在你的眼前。”
“你爷爷......”
蝙蝠突然没有再说下去。
林大山就是因为在还没有足够强大的时候发现了真相，所以才会被‘踢掉’。
关于他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我爷爷怎么了？”林子豪追问。
蝙蝠们一致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林子豪知道自己撬不开它们的嘴，只好忍着内心的好奇虫子不断抓挠，继续前进。
终点，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