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嘉惠真正变成了冰美人,一颗一颗地吐字,每颗字都好像冰锥子。“你是新员工,难道不明白反映问题要走程序吗,以后你有事先找你们郭副经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孔岩看了看她,终于明白,她已经不再是他的同学佟嘉惠了,或许从来公司的那天就已经不是了,只是他还傻乎乎地转不过弯来。想明白了这些,他从佟嘉惠的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多少有些释然,但是虽然天气寒冷,他还是感觉到一股直冲冲的燥热情绪袭击了他。他远远地看到郭元新走过来,一转身,避开了。
刘夏过来了将近两个礼拜,基本上熟悉了这边的生活。坐下来仔细计算这几天的开支,不觉惊叫起来,二人生活刚刚开始,财政支出方面的问题就压境而来,她感觉烦躁得很。
而摆在面前的是一摊烂糟糟的家务,她陷在里面,无法自拔了。
她觉得她患了严重的洁癖,楼道里住的人多,垃圾当道,蟑螂横行,保不齐哪天会爆发什么传染病。这间不到十平的小房间她是每天不停地来回收拾。拖地、擦桌子、清洗、消毒,把昨天用过的东西设法塞回原处,比平地挖个洞还要难。都忙完了,她就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把企图入内的蟑螂都赶回楼道里,看着它们顺门缝窜到别人家中,她才会偷偷摸摸松一口气。
噢,是的,这就是生活吧!
一天快过去了。孔岩下班回家。推开门,把提包、裹着臭汗的衣服一股脑儿甩在身后,小屋里立刻鞋袜乱飞。他伸手就抓桌子上的饭菜,一副饿死鬼的馋相。
白白的地板上又起了大黑脚印,屋子又恢复“猪窝”的容貌。刘夏一天辛苦的成果就这样被践踏了。
她委屈极了,抱着头,呜呜地蹲下来。胳膊又不小心碰着汤勺,“哐当”一声勺子掉在地上,菜汤满地都是。
“整天为这些小事操心,你的臭袜子、脏衣服、臭蟑螂。”
“还有什么大事呢?”孔岩给刘夏擦眼泪,微笑着看她。
刘夏站起来,一把抓过水电费单子,摔在他面前:“我再也不能这么过下去了,必须找工作,躲在小黑屋给你当全职保姆,算什么呀?”
孔岩过来搂着她问:“说说,你想找什么工作?”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滴问:“你说我这个中文系的美女,应该什么身价?”
“一会儿咱去菜市场问问猪肉多少钱一斤。”
刘夏一本正经地说:“我是真的想找个工作,一来可以尽快缓解咱家紧张的财政情况;二来,看着你每天上班下班地这么辛苦,我也不想整天就这么坐着,真的就成‘白吃’了。”
“你要真想去外面看看就找找。如果你是想和我AA制,那就算了。”他捧起她的脸,“挣钱养家是男人的事。再给我点时间,日子会好起来的。我带你出来,就是想把你像小猪一样养起来,不久的将来,给你建造一个天堂一样幸福的窝。”
刘夏又汩汩地流出了眼泪,她被他的话融化了。
孔岩再次给她擦泪水:“以后多艰难都不许哭,北京城不相信眼泪!”
刘夏开始在网上疯狂地投简历,她给自己的估价是月薪3000,据说,这是北京的平均工资水平。
她信心满怀,但投出去的几百份简历都石沉大海,邮箱里收到的除了几封自动回复的信息,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几天后,她就把薪资标准降低到了3000,没过三天,又降到了1500。
“工作经验工作经验,书本里没写,学校又没教,不给我机会,哪来的经验?”
在刘夏还没有找到工作之前,她不得不缩减一切不必要的开支,把支出压到最低。刘夏仔细算了一下,发现在外买现成的饭菜占了很大的支出比例,当即决定,从晚上起,在家做饭。
又算来算去,最划算的就是吃馒头,蒸一次可以吃几天,既经济又省事。两人从附近的小商品市场廉价采购了基本设施,就忙碌起来。
刘夏在房间靠窗的一角,捣腾出一个安放炉灶的空间。原本十平多的小屋充斥着炊烟和锅碗瓢盆的叮当。屋子里还有西照温度的残留,加上沸腾的雾气,跟蒸桑拿一样。
晚上十点多,馒头终于开锅了,两人也浑身无力了。赶紧摆好碗筷和热好的剩菜。
一锅白烟散尽,奇怪的事发生了。
他们的馒头们并不是期待中的雪白,而是黑绿得一坨一坨,像是被施了巫术的公主变成的蛤蟆。
刘夏查看面粉,对孔岩说:“你买的是白面还是荞麦的?”
“白面啊,看手上还是白的。”
“锅出问题了吗?”
“不会,里面的水没漏。”
刘夏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被她糟蹋的几斤面粉和锅里黑糊糊的馒头,她想她再也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
孔岩赶紧过来搂住她,拍拍她沾满面粉的脸,一副轻松的样子逗着她笑:“呵呵,没事没事,这算什么呀。你看,咱的馒头一出生就穿军装,很环保,很低碳啊。”
“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啊!”刘夏哭着说。
孔岩捏起一个馒头,掰下一小块,尝了一下,对她说:“你是不是把一袋碱都用完了?”刘夏含着泪,使劲点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