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夏怒气冲冲,回身把电脑的音量调到最大,选了段最劲爆的音乐,吵得自己蹲在床角堵起了耳朵。
电话响了好几遍孔岩才听到,一手接起手机一手把音量调小。
“哦,国展啊,周六的。几点的?啊,知道了,一张就行,我周六加班,就她自己去。啊,啊,知道了,谢了啊,回头喝酒。好。”
孔岩挂了手机,对刘夏说:“我同事帮忙搞了张招聘会的门票,周六上午9点的。”
刘夏气还没消,站起身来:“谁呀,佟嘉惠吧?我不要!”
孔岩紧闭着嘴巴,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边开门边说:“我周六加班,你自己去吧。”
刘夏吃了闭门羹,跑到窗前,朝着楼下孔岩的影子大喊:“孔岩孔岩,我讨厌你!”
周六的早晨,刘夏一个人到了国展中心。她心里还在赌气,心想今天只要有工作,不管什么她都干,再也不能过这样的日子了。
国展阴冷的大厅里挤了很多人,她被簇拥着往前走。有一些和刘夏一样急切寻觅一碗饭的,也有骑驴找马的,他们谈论着哪家公司有实力,是名副其实的好,也鄙夷着一些不起眼的小公司。刘夏痛恨这些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怀里揣着一个饭碗还要来跟她这种人抢饭碗,说一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分明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其实从展位前的人气和工作人员的态度上,就能看出这家公司的实力。好的公司门庭若市,工作人员一副冷冷的面孔,却还有好多人用热脸去贴冷屁股。不好的单位门可罗雀,但往往能比较人性化地过目一下你的简历,问一些问题。
“我看你的学历挺高的,做我们这个工作用不着这么高的学历。”一家公司的面试官拿着刘夏的简历看,眼镜压得低低的,半个脸被大眼镜罩住。
“学历可以证明我的学习能力啊,证明我工作适应能力强,上手快,不信您可以试试。”
“嗯。你有相关的工作经验吗?”
“没有经验我可以学的,您放心,我肯吃苦。”刘夏看对方并没有立即打断她的意思,就异常兴奋地说。
“你真想干这行吗?”
“只要您肯要我,做什么都行!”她嘴上说,心里想投简历投晕了头,也没在意这家公司招聘的是什么岗位。管他呢,有人要总比没人要好。
面试官喜出望外,说:“那好,那你去那边等着填表吧。”说着给她一个写着33号的纸条。
刘夏站到指定的位置,挤进排队的人群。不一会儿,管登记的工作人员拿着她的简历大喊:
“刘复,刘复,33号刘复。”
刘夏听到33号,知道叫她了,走上去对那个人说:“我叫刘夏。”
“刘夏?那你简历上写错字了。”那人拿起刘夏的简历,没好气地说:“这不是刘复吗,复杂的复!”
刘夏以为那人没看清,接着争辩:“是夏天的夏。”
“就是复杂的复,你争什么争?什么文化水平?”
刘夏气得夺回简历,扭头就走。听见那人对旁边工作人员说:“33号刘复退出了,把她的名字消了。字都不认识几个,脾气倒挺大的。”
刘夏愤怒地走出展位,路过那家公司展牌时瞄了一眼,看到“招聘保安若干名”,从鼻子里出了口气,差点哭出来。
她转身刚想走,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刘夏惊奇地四顾。身后一家公司的展位人山人海,是自己幻听了吧,她扭头继续往前走。一个人挤出人群,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刘夏吓了一跳,回头见一个瘦高的男生,西装革履,戴黑边眼镜,很文气很职业的打扮。她看男生的脸有些面熟,忽然跳起来:“你是……”他不就是毕业散伙饭上那个挨个敬酒,让大家留名留念的腼腆男生吗?但是刘夏的脑子突然卡壳,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刘夏,真的是你呀,我还担心我认错人呢……你不认识我了?”看着刘夏一脸的难为情,男生掩饰不住兴奋,说,“我是叶辉呀,咱们是同学,散伙饭上你还让我少喝点呢。”
叶辉,这个男生叫叶辉。刘夏默念了两遍这两个字,总算把它与眼前这个人对上号:“对对,你叫叶辉,呵呵,你怎么也来北京找工作了?”
叶辉也很兴奋,露出一脸干净的笑,更让刘夏有回到大学时代的恍惚感。叶辉说:
“我是跟公司一块儿来招聘的。”他回头指了指那个人山人海的公司。
“噢……是吗……”原来叶辉已经有工作了,而不是来找工作的。刘夏有些失落,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是我二叔的公司,我现在在里面打打工,混口饭吃……我们毕业后就再没见过,你还好吗?”
叶辉见她低下头,自觉有些失语,笑一笑给她一个台阶下:“你换工作的话,要不要考虑考虑我们公司,我们正缺人呢。”
刘夏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我这样的,没有什么资历,这种条件……可不敢考虑你们那样的大公司。”
叶辉爽朗地笑起来:“行了刘夏,同学之间还谈什么资历,咱不是一块毕业的吗?你说自己没有资历,也是在变相说我喽。”
刘夏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叶辉说着要过刘夏的简历:“信得过我,我帮你投一下,试试看。”
刘夏应付地说了声“那就谢谢你了”,也没当真,知道叶辉是碍于老同学的面子。听见人群中有人喊“叶总”,叶辉便有些抱歉地说:“今天太忙了,你等我消息吧,改天咱一起聚聚。”
刘夏说:“好的,那你快忙吧。”
叶辉向刘夏挥了挥手,消失在人海里。
和叶辉见面后,刘夏更加失落了,是呀,毕业后大家就不再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有人乘风破浪,有人郁郁不得志,有人当上经理,有人被社会抛弃……只是那不再倒流的时光,带走了他们当初共同的幻想,除此以外,他们的人生,或许就再也没有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