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 文/周晓燕
1.传说有一条河流
考完一模的那个晚自修，去河边散步了，当然是逃课出去的。
之前着迷于兰波的《彩图集》，那是他于通灵时期写的一些神秘莫测的散文诗。惊异于他的想象力，拿起笔抄了几句之后，发现我也只会抄写了，我对文字的热情忽然退却，因为灵感这种东西被压抑得久了也就找不到了。
于是我出了教室，还特意戴上了眼镜、笔和本子。这样听起来很矫情，不过我还真打算望着河面胡写一些东西呢。
月亮变小了，星星有三颗挤在一起。河里有石头落下去的声音，四周却没有人。我对一起下去的同学说这该不会是美人鱼吧。那声音靠近我们又远去，把我们引到了一个土堆旁边，于是我们看到了美人鱼的墓。河畔的柳树在夜里成了可怖的黑影，踩到枯枝自己被自己吓一跳。对着音乐厅的河面上住着一个大叔，白天他在小船上生活，赶赶鸭子，喂喂鱼，那河上有一块水域是他承包的。而此时已将近九点，他大概是早早地休息了吧。然而伴随两声咳嗽，灯亮了，很快又熄灭了。同学说他大概是听到我们在讲话而感到害怕吧，一个人住在河上有时候胆子会很小。我说我想拜访他呢，同学说等白天吧。可是这个大叔在我们看来是个孤舟蓑笠翁，是个神秘的隐者，一旦以文明人的谈话打破这种神秘，会发现他不过是个打渔的。
我们走向地质园。作为地理专家的校长斥巨资亲自设计的地形地貌园是这个学校唯一让人想多停留一会儿的地方，虽然溶洞的钟乳石很假，荷塘上的水有些发黑，水坝难得开一次，溪流总是断水，梯田像台阶，山地高原能轻而易举地爬上去……但是在一个夜晚，看到一个人影挂在地质园的制高点上，还做了一个耶稣受难时的动作，实在是很骇人的。我们停在那里不敢向前。那山上的是人是猿是男是女？正想着那生物又做了一个跳远的动作……我们想他大概是个体育生吧，现在这时候能出来游荡的无异于这类人了。他快速地下来了。其实是她。她说她是食堂的员工，老家在洛阳。
她带我们走进漆黑的溶洞，水滴下来发出诡异的声音。通常白天往上望去，看到两块石头像是巨人的脚板踩在溶洞上。这会儿这样一想便有些恐惧。害怕自己会被压死。
我们沿着河流返回的时候，又听到那些美人鱼吐泡泡的声音，于是我许了一个愿。当然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
2.灵光
我翻开一本写着歪歪扭扭illmination字样的通用练习本，里面是我昨晚在昏暗灯光下写的不像字的字：
月亮变小了。星星在分裂
湖里一块石头掉下去，又是几声，周围没有人
难道是大鱼。总之不会是水妖。或者美人鱼？
歌声从哪里来
对岸。湖底。不是教学楼
公路上只有四盏路灯
汽车好荒凉
高楼闪烁红眼睛在提醒飞机
水面很神秘
游着的到底是什么 鱼
今天其他学校都放假了，因为老师们都在改卷结分。可我们学校还要读书。好在下午三点在音乐厅有一场电影。听说是《七龙珠》，很失望。于是和两个朋友到关系比较好的老师那边去，用他艺术教室里的电脑上网看恐怖片。我那两个朋友也是考艺术的，专业成绩都能查到了，考得很棒。而我那时还有个上戏在难产，心里很不爽，整天在担心。另外还要担心文化分。若果真有那么多事情值得担心，那我们都不用活了。我忽然很羡慕我的朋友，他们可以一心一意学文化了。
3.传说有一个半岛叫亚平宁
关于亚平宁有一个典故，去年五月在萌芽论坛加了他的群，大家都算是新概念的成员，我只知道他是考艺术的（似乎看了萌芽中了滕洋的毒，好多人都想考北电，至少我是这样的）。之后便没有了联系。今年二月在影路（一艺考培训班）看到一个很像亚平宁的人。那次似乎是小品课，我们分在同一组，演一个题为《张冠李戴》的小品时，我们知道我们都参加过新概念。之后我问：“你知道亚平宁吗？”答：“知道。”他旁边有人答：“半岛？”我想人人都知道亚平宁是半岛，恐怕是认错人了，但还是问了句：“《萌芽》的那个，和你很像啊。”之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很快离开了，他似乎也是没有回答。到中戏面试的时候又遇见了，然而是称呼他名字的，关于亚平宁这件事已经被我紧张得忘掉了。
很多天后我回家，看到亚平宁的日志，充满了西土城（电影学院所在地）和东棉花(中戏所在地）等词语，我想大概就是他了。
清明节他只身去了河南安阳，那个称为殷墟的地方，而我只是在电视看一个关于青铜鬶的专题片，唯一的联系是青铜鬶出土于殷墟。
他说他在规划暑假的出行路线，而我从来只会设想没有行动。他让我感觉很惭愧。
他说他可以在晚自修从后墙翻出去，走在街上，吹吹风。北方没有河流，只有街道和建筑。他说他从学校出来，先去一老头家喝了壶茶聊了会儿天，然后又下了盘象棋，又去朋友乐队的练习室待了会儿。你应该羡慕我，因为这个时间我可以去夜市，还可以喝酒，还可以醉，甚至喝醉以后享受酒后狂言、指点江山的快感。
我想，和他相比，我在地质园的游荡也只能是闲逛，总感觉少了些什么，难道是青春的希冀与恣意？
我记得高一时一个同班的同学，酷爱摇滚，自己组了个乐队。高二分班时他出人意料地选了理科，高三时他背着吉他与乐队去别的城市演出。当我们都即将参加高考时他回到了高二。我记得为了一次比赛，我曾和他在天台上练习一首吉他曲。那也是一个晚自修。我们搬了两张凳子，在微风中拨弄六弦琴，弹着我们自创的调子，我感觉这是最美好的年华。
我记得高一时的一个三月，计划着去查湾，海子的故乡。那是海子的十八年祭。我买了火车票，计划好了一切。但被父亲的一句“你别做梦了”轻易打碎。后来我在课间给同学播放了介绍海子的视频，算是另一种纪念的方式，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了解的开端。
这一切，在以后的岁月中逐渐成为我的怀念，我以为这是我做过最有意义的事。而亚平宁，他几乎每天都出门每星期都出远门，他想做的事情不会拖延。他在中戏考了很好的名次，于是我的心理也就平衡了，人家是该考进的。而我，等的学校却在一个和北京截然相反的城市。亚平宁说，上海是一个极端，北京是另一个极端。
4.晚安，亲爱的朋友
借海子诗，不像结尾的结尾：
哪辆马车，载你而去，奔向远方
奔向远方，你去而不返，是哪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