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生??????◎文/杨雨辰
—谨以此文献给韶华
很多种忧伤无法被模仿,我已不能再用语言重塑那一角被摔碎了的信仰。男人们把悲天悯人溶入到酒精中,饮下就是百转千回的酒绕愁肠。女人们把温柔缱绻编结在毛线里,一针一针织出关于谁的回忆的套头衫,不知道何时才能刚好穿在心爱的人的身上。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一杯漂浮白色泡沫的卡布奇诺,就像我们飘浮在命运上空的虚无的路途,没有人看得到路的尽头是痛苦,还是幸福。阳光打在窗棂上,我清楚地看到灰尘默默交媾的轨迹,之后偷偷观察邻座正在描摹静物的男子,他右手骨节凸起,被炭笔硌得发白,睫毛从侧面看过去又翘又长,令人心生嫉妒,如此素净的一张脸和多么淡定的表情,我不那么确定,这是否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邵良生。
邵良生有好看的鼻梁,弧线完美的嘴角,扯出最云淡风轻但在别人眼里却是天崩地裂的一场微笑。喜欢穿白色的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喉结在说话的时候上下浮动,锁骨上明显有一朵被烫出的烟花。右手中指的第一个关节有厚厚的茧,握笔经常用力到在皮肤上压出一个浅浅的小坑。抽点五的中南海,军绿色的Zippo打火机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是他第几个女朋友送给他的。
幼年的邵良生极度缺乏安全感,他用很多很多的糖果塞满自己的嘴巴,临睡前要喝四分之三杯的牛奶,放白糖。所以幼年邵良生胖胖的,脸是圆的,一口龋齿,说话的时候有点大舌头,尾音发得残缺,一起玩的孩子们都嘲笑他。他挠挠头皮,就憨憨地笑。幼年邵良生有着温顺的气质,蹲坐在梧桐树下安静地数从树上掉落下来的叶子,用手指轻轻勾勒出树叶表皮纵横交错的脉络,纹理清晰,与邵良生掌心的纹路纠结不断。
幼年邵良生看到父亲拥着陌生的女人到家里来,给他包裹得精致的糖果和好看的小人书,说,乖,去外面玩。邵良生捧着那么一大把糖果,茫然地坐在楼口的长椅上,一块一块剥开,含在嘴里,从舌尖的味蕾一直到舌根,却不知道为什么落口有点苦。小人书与水泥地摩擦,边角很快就起了毛,是讲了一个关于一个孩子骑着鹅旅行。他闭着眼睛,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飞上天,飞得很高,很远。当他很久以后回想到自己的一段冗长繁杂的童年,似乎就终日在楼口的长椅上度过,那么多道刻在木头上的深深浅浅的伤痕,都是幼年良生难以摒弃的关于灰颜色的回忆。不是彻底分明的黑或者白,是令人压抑的灰。
整日的争吵不休与相互谩骂,良生蜷缩起身体,双手抱住膝盖,像只小兽那样,伏在靠近冰箱的角落,摔碎的玻璃嵌进地板砖缝里,良生赤脚踏上去,玻璃碎片刺入脚底板,以及趾缝间,钝重的疼痛让邵良生感觉到暂时性的安全感,只有这个时候,他确信自己还可以用自己的触觉感知这个世界。
彩色的游乐场。邵良生被抓狂的母亲遗忘在游乐场,他端坐在长椅上,捧着正在融化的冰淇淋,双手黏黏的,他讨厌这种感觉。卖气球的小丑扮出各种怪相引来过路孩子的嬉笑或者尖叫。海盗船上去,又下来,惊叫声忽近忽远。一张张那么欣喜的脸。良久,幼小的良生把一滴一滴眼泪融在冰淇淋里,他从来都只是一个迟钝的孩子。一直到打烊。他被关在一个人的游乐场。一个人的摩天轮,一个人的海盗船,一个人的云霄飞车,一个人的旋转木马。巨大的轮盘上,良生爬上一只黑色的木马,它的前腿断裂。良生坐在木马上,抱着马的脖子,身体的温度一寸一寸被带走。
如果不是早上来打扫的清洁工,也许良生会捏着黏黏的、软塌塌的冰淇淋蛋筒,永远地沉睡在黑色木马冰凉的背上。可邵良生不能死。我不想让良生死掉。他该拥有爱。我的良生。于是他被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不哭不闹,十指被融化的冰淇淋粘黏在一起。而后,由眼圈黑青眼袋深重的父亲带回。
良生始终是个隐忍的孩子,父母从争吵到打架到离异,没有考虑关于他的一点因素。幼年的良生由父亲送到乡下的奶奶家。慈祥的老太太。后院喂着鸡和狗,还有一圈的猪。三五个孩子围着开进村里的小轿车,透过茶色的车窗玻璃,隐约看到怯懦的邵良生。良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张张惊喜好奇的脸,低下头,他向来讨厌被人当做焦点那样注视。
良生被同村的孩子们压在最下面,叠罗汉一样被放在最底层的那个,承受着很多孩子的重量,他们笑着朝良生吐口水,赤脚或者穿鞋踩良生的衣服,那些他们没有看到过的城里的衣服,粘满了土砾,还有良生的脸。黑子冲出来的时候,孩子们都尖叫着跑掉了。
黑子是奶奶家养的一条狗,全村最凶的狗,会抓耗子和黄鼠狼,还抓住过一个小偷,小偷用锁头狠命地敲黑子的脑壳,黑子就是咬着他的腿不放,一直到大家把小偷捆好准备送到派出所去,黑子才松嘴。黑子警惕性很高,但是第一次它在木质门的边上见到良生时却没有叫。良生最快乐的事情是带着黑子到村口的小河边去钓虾。然后掰开黑子的嘴巴,把一只只跳动着的小虾塞进去,黑子咬起来就是嘎巴嘎巴的脆响。良生也吃过,把活的虾子剥了皮,有时候虾壳刺破他的手,良生把虾肉扔到嘴里,腥鲜。
黑子死于吞了一只吃过老鼠药的耗子。它倒在地上不停抽搐,嘴角不停涌出白沫,它想试着站起来对良生摇尾巴,可是只能在低声呜咽。最后它死在良生的怀里。路过的一个孩子笑着对良生说,哟,死啦?然后捡起小石子丢向黑子,确定它是不是真的死掉了。良生放下黑子,抹抹眼泪,走到孩子跟前,用力地挥动拳头,打断了那个孩子的门牙。两个人呆立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孩子哭着跑回家的时候,良生想,自己不能再被欺负了。良生把黑子埋在一棵槐树下面,很多瓣槐花就落在坟头上,很好看。后来,就真的没有谁欺负他了。
少年的邵良生愤怒而邪恶,眉脚被钝器划伤,血渍模糊了整个视界,依然站在原地绽放美好的微笑。女孩坐在地上哭叫,路人窥视的目光穿透两个少年执著的脸庞,草丛里的黑猫一跃而起,逃跑了。我爱的邵良生随手捡起地上的砖头,朝对方的头顶拍过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他拉起女孩的手,倔犟地转身,脊背挺得很直。
“来,抱一抱,亲一个吧,宝贝。”小巷子的尽头,少年邵良生笑着用右手捏起女孩的下巴,捏得女孩生疼。
“良生。良生,是我不好。你不要这样。”女孩嗫嚅着哭。
“滚。老子还没哭,你哭个屁。”少年邵良生扳过来女孩的头,重重地吻上。像一个窒息的人,竭力要汲取剩余不多的氧气。女孩慌乱地挣扎中咬破了他的嘴唇。邵良生推开女孩,对她说:“滚,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让老子看到你。”女孩模糊的视界里只能看到邵良生决绝离开的背影。我的邵良生,总是留给人背影。
不良少年。小痞子。小流氓。我的良生被人背地里叫这样的名字。人们从牙缝中挤出他的名字的音节,尾音轻浮地挑上去,加上下流龌龊的后缀。不齿。不屑。人们都说这个孩子以后肯定是要下狱的,每个人都盼望着听到那几枚铜制子弹穿透邵良生天灵盖时发生的脆响,然后邵良生跪着倒在地上,将脸埋进泥土里。他们没有人在乎我的良生。可我说,我的良生注定要得到很多的爱,然后才死去。
于是良生得到爱。女孩子们。在见他之前都要花上一段时间化浓得晕不开的妆。厚厚的粉底。浓墨重彩的眼线,尾梢还要挑上去那么一笔。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眼影和唇彩。矫情得不留余地的香水。良生亲热地叫她们宝贝儿,抱她们,亲她们,捏她们的胸,大腿和屁股。她们就又是一阵半推半就和嗔笑尖叫。震得空气在凝结中碎裂,碎片落地时划破了路人的耳膜。这时候良生和他的女孩子们都毫无例外地挑衅着、斜睨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到底有谁,能够深深地进入良生的心里?
念锦。如同她名字般安谧的女孩子,拥有一双大眼睛,喜欢在上学放学的时候贴着墙走。马尾总是很服帖地用黑色的橡皮筋扎在脑后,额前的发丝柔软地垂着,把她的额头分割成漂亮的不规则几何图形,声线柔弱温软,笑容美好到让人心疼。
良生十六岁那年被再婚的父亲接回到城里。继母是妩媚的小女人,喜欢挽着父亲的胳臂。那年,良生的母亲挥手打向她的时候她没有躲,就站在角落里嘤嘤地哭。父亲反手把母亲扇得鼻子出了血。只有良生才看到了,那个女人的笑容在嘴边一闪而过。她的软弱,反而成为她保护自己的武器。良生从来不叫她妈妈。他叫她红姨。
念锦跟红姨长得很像,只是眉角缺少了几分戾气。她躲在红姨的后面,然后被良生的父亲拉出来,说:“这是你哥哥。”
“哥哥。”念锦嗫嚅着。羞怯染红了她的脸。那年,她十四岁。站在良生对面,十指相扣,脚尖不安地在地上轻轻画圈。
良生径直走进自己曾经的卧室,然后怔住。飞机和汽车模型没有了。墙壁已经被染成了粉红色。床头堆着女孩子的布娃娃们,一只棕色的毛绒大熊坐在床上对他笑。立柜里面挂的都是公主裙。他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他,他也一样不属于任何一个家。良生一只手拖着小小的行李箱站在卧室的门口,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把骨节握得发白。
良生和念锦共用一个卧室。红姨买了帘子挂在两张床中间。米老鼠的笑脸把两个人隔开很远很远。第一天晚上,良生对着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发呆,失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念锦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屏住呼吸,不敢弄出声音。两个人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学校离家并不远,以前良生曾经在那所学校念过初一。念锦的现任班主任教过良生语文。良生重新回来,在那所学校读高中。每天放学,念锦就坐在双杠上面等良生,然后跟在他后面回家。良生假装不认识她,很少跟她讲话。扎马尾辫的小女孩脚步仓促地想跟上良生,常常因为过长的鞋带而不小心一个趔趄,或者摔在地上。
良生拐进很深的胡同,又从杂货店边上拐出来,通过超市的后门,又从前门出去,他走各种复杂的路线想要甩掉她。念锦真的有一次迷了路,她跟着良生上了一辆公交车,人很多,她刚刚从前门上去就看到良生费尽力气往后面挤,司机指着良生喊道:“喂,你没有给钱呢!”念锦把书包打开,往钱箱子里丢了两块钱,跟司机说:“我们是一起的。”硬币撞击着铁箱子发出“叮当叮当”的脆响。车开了,念锦抬起头努力往后面走,就从车窗外面看到了站在站牌下的良生,一脸不屑地对她笑。念锦慌乱地往后门走,引来男人女人们的责备。她就站在一个矮小的男人的边上,攥着扶手忍住不要哭出来。
那天念锦到了第八站才勉强挤下车,她身上没有多余的钱。她努力地在车上记下公交车行驶的路线,在下午六点五分的时候公交车经过一家小甜品店,六点十分的时候她透过车窗看到小卖部门口的狗趴在地上吐舌头,六点半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公园。最后她是在一条人工河边下的车。七点。然后按照自己回忆走回去。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红姨发疯一样地冲到门口抱住念锦哭,然后嗔怪着“你跑到哪里去了”。念锦吃着红姨热的剩饭菜时良生正在若无其事地看电视。她没有揭穿他。可她想自己凭什么揭穿他呢?还不是她自己笨蛋,非要跟着上去的。
一直扁着嘴巴忍着,到晚上躺到自己的床上时念锦才忍不住把眼泪一颗一颗“扑簌扑簌”地都砸在枕头上,还咬着嘴唇,尽量不要发出抽泣的声音。良生假装睡着,把呼噜一个个打得很响。隔着米老鼠大笑脸的窗帘,两个人各自心怀芥蒂。
他恨她。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种恨空穴来风,毫无根据。
是不是当一个人真正地开始心疼另一个人的时候,就真正地长大了,在心疼别人的时候,自己的心就真正地学会了疼。就这么仓促地开始了分筋错骨的拔节生长。到底怎么样才算真正地在乎一个人?还是彼此在乎的方式就是决绝而残忍地互相伤害?
当大头真的把念锦逼到小巷尽头的时候,邵良生开始觉得整个视界都变成定格的灰色,电影剪接过的镜头一样,一帧一帧的,都放慢了速度。强壮的男生把瘦弱的女孩子抵到墙角,用力扒下她的裤子,小碎花的内裤,是良生很多次看到那一条洗得干干净净的内裤搭在暖气片上。女孩无声地挣扎着,被吓得叫不出来,良生的目光越过男生的肩膀,捕捉不到念锦慌乱的眼神,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羊羔,无助地不知道把方向放到哪里了。
良生随手捡起谁扔在角落里的沤坏的拖把,不留余地地狠狠打向大头的后背、脑袋,大头松开了念锦,诧异地回过头,看到愤怒的良生。念锦趁这个时候提上自己的裤子,跌跌撞撞地跑掉了。剩下两个男生在原地对峙。
大头突然转过身冷笑着:“好,邵良生,你有种,给我等着。”
良生丢掉发了霉的拖把,往家走,在楼道口看到抱着膝盖的念锦坐在台阶上,她把自己抱得紧紧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头埋在双腿和臂弯里,像一头悲伤寂寞的小兽,竖起耳朵倾听自己受伤的声音。良生站到她身边,停了一下,念锦把头抬起来。良生顺着墙边往楼上走,这次,他走得很慢很慢,他听到女孩啜泣的声音,跟着他一路往家走。
大头果然还是在小区门口截住了良生。他带着几个人,提着棍子。看到背着书包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的良生,冲上去摁倒就打。寡不敌众,良生躺在地上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念锦呆呆地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妈的当初不是你找的老子做掉那姑娘的吗,还跟老子玩英雄救美?”大头一边挥着棍子打良生,一边吼。念锦身体一颤,好像被谁用力推了一把,打了个趔趄,蹲坐在地上。然后,她努力站起来,朝家里跑去。
良生身上的伤没有人关心,父亲出差,红姨只是把他当做空气,不闻不问。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捂着小腹小声呻吟了一下。最后还是那一双温润的手,拿湿的毛巾替他擦干净脸上的血,学着大人的样子为他包扎。良生开始还想着躲开,可女孩坚决的眼神制止了他。这是他回家以后第一次得到这样小心翼翼的照顾,而且是他恨的、最想要伤害的人。良生对她说:“我他妈不是一个好人。”
从那以后,他们失去了那些最基础的交流。放学之后总是念锦先回到家,默默地吃饭,洗漱,睡觉。良生在外面游荡到很晚,每天晚上念锦在睡觉之前都能听到良生用钥匙“哗哗”地开门的声响,她就知道他回来了。有的时候会带着一身伤,她轻轻地起来,像以前那样轻轻为他包扎,一句话不说。
良生开始不去上课,交各种各样的女朋友,当街很大声地讲粗口,打架。念锦偶尔在放学的时候看到他,揽着女孩子的肩膀或者腰。良生瞥到她,就偏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俯下身亲亲怀里的女孩子,妖冶的女孩就笑靥如花。
于是就有那么一天,化着浓重眼影和唇彩的女孩子站在念锦面前时,她正在回家的路上,刚刚买了几块糖果,剥了一颗塞到嘴巴里。女孩子对她说:“你是不是邵良生的妹妹?”念锦疑惑地抬起眼睛,但还是把头重重地点了两下。
猝不及防而来的巴掌就扇在念锦的脸上,火辣辣的,当场就在面颊上印出红红的手掌印。糖果在嘴巴里面碎掉了,还有血的甜腥味道,有一段时间她的牙龈出血,口腔里也经常充斥着这样的颓靡气味。
“你哥哥是个浑蛋,你就是个小婊子。”女孩子转身走开。
念锦回到家的时候红姨惊叫着:“天哪,你的脸怎么回事?快让妈看看!谁给你弄成这样!”她什么也不说,径直走到卧室放书包,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躺在床上的良生。
“你的脸怎么了。”良生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哦,自己不小心撞到的。”念锦把书包放到桌子上,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地喝水。
“你放屁。”
“用不着你管。”
两个人僵持着,空气似乎都冻结了。
“我会知道的。”良生坐起身,把外衣搭在肩膀上就出门了。
没有人知道日子如果照常行进下去会有什么不同。一切都是如果。
张念锦的葬礼邵良生没有去。长那么大,他第一次怯懦了,害怕了。他并不怕红姨歇斯底里想要杀掉他,他也不怕父亲会打死他,更不会怕那些非议。到底在害怕些什么,良生自己也不知道。他偷偷地把念锦每天晚上睡觉要抱的一个布娃娃拿出来,抱在怀里,坐在他当初甩掉她的那一路公交车上,把这个城市绕了一圈又一圈。他轻轻地对着娃娃说,张念锦,我喜欢你。
良生去找了那个女孩子,亲手给了她一巴掌,他对她说:“我从来不打女人,但为了你,我今天破了这个戒,这是你该还的。”
谁也没有想到女孩子会报复,她找了人,在念锦回家的路上,那些人就像当年的大头一样,把念锦的衣服扒掉。这回却没有人救她。念锦坐在地上,视界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真实起来。她穿好衣服,拍拍裤子上的土,往回家的路上走。念锦看到了马路对面的良生,她想要跟他一起回家,横穿马路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飞驰而来的货车。所有的画面和凝固的时间都只定格在那一刻。
我看着坐在我旁边不远处的良生,他已经变成一个好看的隐忍的男人。就如同他笔下的画作一样,他是我笔下的邵良生,他是我爱的男人,终究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