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天定风华Ⅲ笑忘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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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倾国之礼

外表普通的盒子里,铺着色泽内敛的纯白丝缎。低调而华贵的颜色,越发衬出盒内物品的无限光辉。

开盖那一刻,那光辉令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以至于无人看见君珂在那一瞬间热泪盈眶。再睁开时,每个人的眼神都灼热震惊。

丝缎上,有两件东西。左边是一柄碧玉权杖,精巧纤细,通体碧绿,权杖周身以黄金浮雕盘旋凤凰,雕刻精致,连尾羽都根根分明,飘逸的尾羽从底部盘旋而上,到顶端正好是黄金凤首,凤凰傲然昂首,顾盼生姿,镶嵌了祖母绿宝石的双眸光芒逼人,威凌四方。

四面只剩轻轻的抽气声,大家都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这是由整块品质极高的碧玉雕琢而成,实为千年难遇,稀世之珍。众人都以为这便是人间绝顶,然而目光一转,忽然全都就不会动了。右边……所有少女盯着那东西,呼吸急促,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

那是一顶……奇异的凤冠。

说奇异,是因为那顶冠的式样十分古怪,不同于众人已知的任何皇后凤冠样式。现今大陆上的凤冠,都是以金凤为主的帽状,庞大而沉重,重到皇后本人也不愿意多戴。

说是凤冠,是因为这顶华美到极致的冠,绝对只有女人能戴。这凤冠并不是黄金帽子,底部以金丝绞成盘旋的藤蔓状,藤蔓间隙呈现一个个圆润而大小一致的镂空,点缀着翠绿的宝石叶片,藤蔓往上延伸,在正面部分拱起连接,形成两边低中间高的山峦状,最顶端,盘旋着的金丝藤蔓微微向内一收,托住一朵黄金蔷薇,而蔷薇枝蔓伸展,左右各托出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精巧、灵动、自然、华美、毫无匠气,皇冠整体造型已臻顶峰。更惊人的是,分布在整个冠身的翠绿叶片,都是极品祖母绿。祖母绿之上,还镶嵌着细小的透明晶亮的奇异宝石,看上去就像嫩绿叶片上的露珠。最正中金蔷薇的花心,是一颗大到让人目眩的祖母绿,足有鸽卵大,通体打磨成多面菱形,折射出碧绿华光,那水绿色如最洁净的碧湖之水,清澈见底,微带纯净的蓝。那块极致祖母绿美到追魂夺魄,两侧的蔷薇花骨朵便没有喧宾夺主,通体镶嵌了米粒大的细碎的雪亮宝石。那种宝石又是一种风采,光泽惊人,晶莹璀璨。

众人直勾勾盯着凤冠,脑子里俱是一片空白。几个少女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在极度渴望和极度艳羡的冲击下,恨不得今日不曾出现在此地,以免终生朝思暮想,受求而不得之苦。

砰。有人身子一软坐倒在凳子上,正是满头冷汗的郭小姐,但已没有人对她多看一眼。

那个尧羽卫队长冷笑一声,上前轻轻将盒子一动。刹那间,光线射来,正照在凤冠上,整个凤冠霍然一亮,金蔷薇的巨大祖母绿花心忽然放射出六道翠绿的线条,如星光迸射,烟花忽绽。与此同时,翠绿叶片也折射出同样的六道星棱,成百上千的细碎雪钻齐齐射出雪亮的光芒。白光与绿光交相辉映,人们哎呀一声,被炫得齐齐捂住了眼睛。

“星芒祖母绿!”郭小姐出身大富之家,自然识货,惊呼间,声音已是嘶哑。

祖母绿是极品宝石,价值在海蓝宝石之上,星芒祖母绿更是百年难逢的珍品,指甲大的一块就价值连城,如今竟然整个凤冠上都是这种星芒祖母绿,正中间那块,更是大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整块碧玉雕琢出的权杖,到全部星芒祖母绿镶嵌的凤冠……这是何等的倾国手笔!在那言语无法形容的光彩面前,刚才还被众人赞誉的海蓝宝石,顿时黯淡。

郭小姐手一软,她的海蓝宝石骨碌碌滚开,坠落尘埃,众人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郭小姐也没有去捡,只失魂落魄地坐着,如果是别的宝石,她还可以说自己的宝石来路高贵,取自某位皇后凤冠,但眼前这顶冠,就算式样奇特,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绝对也是皇后级别的女子才配的顶戴,区别只是哪个国家而已。

碧云轩里一片死寂。那样的皇冠权杖,僻处一隅的云雷子弟们可谓是凭修来的缘分才得一见,只怕天下别处都没有得窥的机会。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因而目光一瞬不瞬。

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只有君珂。她转开了头,怕再盯着那凤冠,眼泪便会滴落在星芒祖母绿上。她望定那位尧羽卫队长,微微含泪的目光里,充满欣喜、激动和……疑问。

那队长垂下眼,对着凤冠权杖,微微倾了倾身,“大海之外,有西洋之国真罗。”他的声音肃穆庄重。众人都抬头看他,希望知道这顶凤冠的主人到底是谁。

“真罗帝后和西鄂上宁帝后的情形有点相似,但比他们更光辉完美。”尧羽队长沉声道,“他们患难相遇,生死与共;他们曾为彼此交托性命,毫不犹豫;他们携手经历夺嫡政变,腥风血雨;他们一路转战天下,带领大军,开辟属于自己的国土。”

众人眼底渐渐绽出光彩,觉得果然只有这样热血澎湃的帝后传奇,才配得上如此倾城倾国的绝世皇冠。君珂怔怔立在凤冠权杖之前,手指轻轻地掠过星芒祖母绿花心。

众人呆呆地看着,本来她们想阻止的,这样的宝物,不该被人世间任何手指亵渎。但此刻,众人看着那少女雪玉无瑕的指尖拂过凤冠时,都兴不起一丝反感,只恍惚觉得,这画面如此和谐,那少女仿佛已和宝物的光辉融为一体,从初始到天地亘古,永久存在。

“真罗大帝建国后,却因为一些国内旧势力的阻碍,失去了一直风雨相随的皇后,甚至没能等到皇后和他携手相牵,登上宝座之巅,共享万人中央的辉煌。”尧羽卫队长淡淡道,“他深深痛苦,日夜难眠,不知他心爱的女子,现在流落何方,不知没有他在身边,她是否会觉得孤独凄凉。”

少女们的眼底渐渐涌起泪水,想着那铁血柔情,红颜飘零,想着得了天下却失了红颜的帝王,在金殿之上寂寥转身,万人俯伏,却无人相伴身旁。这样的故事,本就最易打动少女脆弱易感的心。她们唏嘘不已,便没有看见背对她们的君珂垂着头,一滴眼泪,落在掌心。

“真罗大帝国内方靖,无法抽身去寻找皇后。他总是幻想着皇后在他身边,想着陪她一年又一年,做彼此的一生唯一。他知道皇后来自于一个特殊的地方,在那里,女子二十岁是个重要的年龄。所以,他遍寻天下,不惜辗转寻到海外,托西方最巧手的能工巧匠,按照皇后家乡的王冠式样,以最极品的祖母绿宝石,打造了这一套凤冠权杖。”

他吸一口气,盯着君珂微微颤抖的背影,一字字道:“他要对他的皇后说,这将是送给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以此祝贺你真正成年。权杖是我送上的天下之权,我愿它终生握于你一人之手;凤冠是我亲手设计,以普天之下独一无二,送给我独一无二的女子。但望她知道,他一直记得,那一年那一夜,墙头之下接住他的怀抱,记得那一夜细雨蒙蒙,墙头开满未绽的蔷薇。”

哇的一声,一个少女失声哭了出来。司马欣如怔怔听着,突然喃喃叹息一声,“若有人这么对我,就算不是皇帝,就算没有凤冠,就算他贫穷落魄,单这份天涯不弃的心意,我也死而无憾。”司马嘉如定定地看着凤冠和权杖,似乎觉得惊心动魄一般赶紧移开了眼,随即她注视着一动不动的君珂,微微变了脸色。

君珂闭着眼睛,害怕眼睛一睁开,就会被人看见她眼底充盈的泪光,心深处热潮涌动,抚摸着凤冠的手指微微颤抖,祖母绿六道星芒在她手中光芒吞吐,似在呼应。

“这是何等宝物……她怎么会有……”震撼过后,羡慕嫉妒的人们,忍不住提出疑问。

“我家小姐是珠宝世家,大燕首屈一指的名匠。”回答的是丑福,“正是她的家族,承接了真罗大帝这个请托,这是刚刚成品的皇冠权杖,即将送给等待在苍芩山脉之后,准备接收的真罗国来使。这次我们小姐带队五百人之多,也是为了护送这东西。”

众人轻轻叹息,都觉得妥当。纯净高贵到极致的宝物,本身就有一定的气场,众人一时竟都兴不起邪念,只是直觉地为宝物的归属和安全担心。

尧羽卫队长给出的那个真罗帝后的故事,因为发生背景放在了众人听说却绝不熟悉的大海之国,也就无从查考其真实性,而王冠的式样也正证明了这一点,大家都知道,目前大陆各国,绝没有哪家皇室的凤冠是这个模样的。

此时也没人计较这宝物不是君珂的,不能拿来比试,大家都觉得,能够亲眼看到这样千年难遇的奇宝,已经是君珂给他们带来的幸运,就凭这个,也该她胜。

“叹为观止。”云青宇定定地看了那两样东西半天,道,“请快点收起吧,这等宝物,看多了也是亵渎。”

君珂垂着头,默不作声地将盒子迅速合起。这是纳兰述精心为她送上的礼物,她也不愿意给这些不相干的人多看。

盒子盖上,清脆的咔嗒一声。在场的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不知是失望还是向往的叹息,忽然都觉空虚懒散,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今日簪花花王自然是梵小姐。”云青宇也失了兴致,匆匆宣布,“时辰不早了,既如此,大家便散了吧。”

众人默不作声,各自散开。一些女子走出几步后,还忍不住回头,有人开始轻轻啜泣,神情悲喜交集--喜的是一生有此一遇,终究不枉;悲的是一遇便如刹那星火,从此再无相见之期。不曾见过也罢了,见过,震撼过,听过那般故事,如何还能忘记?而这日祖母绿王冠极致璀璨的华光和那一对绝世帝侣的传奇爱情,会否从此成为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们的择偶之路上,影响她们从此的取舍和一生的幸福,谁也不知道。

人群散尽,君珂却没有走,她对雷昊假托她还有生意上的事要处理,和她的人一直留到了最后。君珂默默坐在桌边,将盒子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婴儿。良久,她叹息一声,轻轻问:“这是什么时候做好的,怎会出现在这里?”

“之前进入尧国就开始了,陛下早就盯住了华昌王领地里的祖母绿矿。”那队长道,“我们之前就是驻扎在华昌领地之内的,专门负责凤冠权杖的制造。陛下希望能在您二十岁生日里,私下里给您戴上。之前权杖是做好了,王冠却还差您说过的那种钻石。陛下听说云雷高原矿产多,便让我们跟出来,一边保护您,一边继续制作王冠。进入云雷后,我们带的珠宝匠人找到了您说过的那种钻石,不过就是有点少,其实王冠还没完全完工,”他指指盒子,“仔细看就能发现,有些叶片上的钻石还没镶嵌,主冠上的钻石还差一些。”

君珂苦笑。现在这些都把人眼给刺瞎了,还没完?戴着这样的王冠,她会找不到存在感的,“这东西……太重要,不该拿出来的。”

“属下觉得有必要拿出来。”尧羽卫那位队长硬邦邦地答,瞟一眼那毒花和金刚杵的盒子,“不然怕君老大的眼睛,会给别的那些三流货色炫昏了。”开玩笑,别的事当然不能拿出来招风,但是前头已经有两个大献殷勤的混账了,再不拿出来昭示一下所有权,难道让自己主子躲墙角里哭泣吗?一个称职的护卫,决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君珂一怔,随即苦笑,忍不住又叹气,“拿这样的东西来压人,纳兰述会生气的。”

“陛下不会生气,不拿出来陛下才会生气。”尧羽卫队长哧的一声,“前不久,属下接到陛下密令,君老大要不要听听?”

“什么?”

“但有横生枝节、自作多情者出现,不惜任何代价,压杀之。”

君珂:“……”君珂对纳兰述的小九九不以为然。在她看来,某人的醋意实在无稽,但心意很好,唯一可惜的就是宝物实在不该拿到这些人面前,被他们眼光亵渎了。

“你们的托词很好,但是这凤冠权杖终究太过惊世骇俗,万万不能留在此地。”君珂将盒子交给尧羽卫,“速速送回国内。”

“老大放心。”尧羽卫队长接过,“今天我拿出来时,已抹去了上面的毒药机关,我们为这盒子里外配置了八道机关和三层毒药,平常绝对无人能够接近这个盒子,想要?不过是寻死而已。”他手掌一按,盒子一阵响动,再打开时,盒子里竟空空如也。

“双层的?”

“是。”尧羽卫队长一笑,“拿到手也会以为是空盒。”

“总之小心。”君珂珍重地将盒子抚了又抚,有点恋恋不舍地将盒子交给了尧羽卫队长。

尧羽卫队长也不敢怠慢,重新换了面具,从后楼悄悄出去,召集属下,以腾云豹飞骑,迅速将盒子秘密送回国内。

君珂示意众人离开,带着幺鸡和红砚悄悄跟在后面,确定他们一直安全出城后,才放心回到雷府。回去后,她直接去找梵因,送回金刚杵。谁料,君珂敲了半天门,梵因才道:“东西就放那儿吧,请回。”

君珂怔了怔,她还想问问那神秘男人离开时和梵因说了什么话,但梵因此刻好像在闭关。她不敢打扰,道了谢,将金刚杵小心地放在门前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君珂发现司马嘉如竟在等她。君珂顿住脚步,“红砚,带幺鸡去散步。”

红砚乖巧地应一声,拖着幺鸡便走。幺鸡哀号:人家刚散步回来!

君珂立在门槛前,微微笑着看着司马嘉如。

司马嘉如上前,肃然整衣,提起裙子,盈盈下拜,“参见君皇后!”

君珂叹息一声,这姑娘有时候太聪明了点。

“起来吧。”她温和地去搀她,“你该知道,这不是见礼的时间地点。”

司马嘉如却不起身。“皇后。”她深深俯伏在地,头也不抬,“嘉如今天不怕冒犯,来此参拜,实有三个请求,期盼皇后首肯。”

君珂默然,半晌才道:“我不涉尧国政务。”她微微皱眉,心想如果司马嘉如拿自己身份来要挟什么事,就是她想差了。

“嘉如不敢强求皇后,”司马嘉如稳稳伏在地上,“如果不是实在无奈,嘉如根本不会前来惊扰皇后。嘉如此来唤您一声皇后,离开后,您还是嘉如认识的梵姑娘。”

君珂一怔,微露赞赏神情。司马嘉如这是表明,她没有要挟的意思,算是有自知之明。

“你先说。”

“嘉如和姐姐出来,是为逃婚。”司马嘉如神情露出一丝苦涩,“不过皇后可能不知道,我们逃的……”她红了红脸,“是陛下的婚。”

“啊?”君珂呆滞,脸皮一阵抽搐。不是吧,纳兰述那小子,刚感动得她痛哭流涕,恨不得立刻以身相许,转眼就泡上新妹妹了?

“皇后不要误会。”司马嘉如立即道,“是我们父亲,听了一些谋士的主意,想将我姐妹送进宫。我们姐妹听到消息就逃婚了,至于陛下那边……”她笑了一笑,“原本我们不确定陛下的意思,害怕陛下答应,现在看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君珂脸红了红,悻悻道:“其实我是不管他的……”

她口不应心,司马嘉如给她面子,也不戳破,低头道:“皇后智慧天纵,有些事嘉如也不敢瞒您,我们司马家族……”她顿了顿,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你们司马家族名义上支持废帝,其实并不想反,不过想在这场皇权相争之中,靠自己的实力周旋出最大的利益而已,是吗?”君珂一笑。

司马嘉如呆了呆,心悦诚服地拜下去,“皇后果然才智卓绝,我司马家族的心思,一点也瞒不过您。”

君珂含笑听她吹捧,心想要反早反了,何必还想送你姐妹进宫?这点政治心计,你家君老大都猜不出,还配做纳兰的皇后吗?

此刻她已忘记了自己对皇后的反感,沾沾自喜地以纳兰述皇后自居了……“可是……”司马嘉如深深叹息,“嘉如原本还有一份侥幸心理,指望着我姐妹逃婚后,陛下和司马家族能另外达成协议,总之以不动干戈为上。但今天,嘉如看见那凤冠权杖,忽然明白,父亲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君珂轻轻叹息。

“那凤冠权杖让我确定,如果没有想联姻的意思,也许仗还打不起来。但一旦提出联姻,陛下必定会对我司马家族兵戎相见。”司马嘉如苦涩地道。

君珂微微颔首。司马嘉如当真聪慧绝伦,她看清楚了纳兰述对皇后的重视,确定一旦司马家提出联姻,群臣推波助澜,纳兰述一定会被触怒,反而要对司马家下狠手。

君珂没有接话,涉及朝廷大政,她并不打算多事。司马嘉如却也没有接下去,她明明说三个请求,但说这事的时候,并没有提出请求,反而转开话题,道:“第二件事,嘉如请问皇后,梵辰兄,是否是本名?”

君珂犹疑一下,缓缓道:“不是。”

司马嘉如闭上眼睛,泪水静静流下来,“我那可怜的姐姐……”

君珂叹息,“你可以劝劝欣如。”

“我那姐姐,性子开朗活泼。”司马嘉如擦干眼泪,“我以为她不过是一时惊艳,可现在看来,也许……”

“嘉如请求皇后。”她磕头,“欣如若有一日,因无知冲撞皇后,请皇后饶她一命!”

君珂默默看她,看来司马嘉如不仅确定了她的身份,也确定了梵因的身份,知道司马欣如痴恋无望,害怕将来司马欣如控制不住和她冲撞作对,这是提前为她姐姐来讨命了。

“欣如有妹妹如你,算是她的运气。”半晌,君珂点头。

“为回报皇后,嘉如也会守口如瓶,尽量为皇后遮掩。”司马嘉如感激地磕头。

君珂赞赏地点点头,这姑娘如此聪慧,确实是个助力。

“第三件……”司马嘉如的脸色忽然有点苍白,随即又微微转红,神情似乎十分为难,几次开口,都没有发出声。

君珂奇怪地看着她,这姑娘怎么了?

“第三件……”迎上君珂的目光,司马嘉如颤了颤,咬了咬牙,一个头重重磕下去,“司马嘉如,求皇后下旨,将嘉如赐嫁丑福将军为妻!”

“……”好半晌,君珂呆滞地啊了一声。

司马嘉如闭着眼,眼泪滚滚而下。

君珂打量着她的神情,确定她不是因为喜欢上丑福才有这样的请求。两个人之前几乎没有说过话,司马嘉如撞见丑福也绝没有任何异常,更何况丑福长年戴面具,露出的耳部还有烫伤的疤痕,以司马嘉如的聪明,不可能没看出他是毁容的。没有交流,没有相处,没有走近的契机,怎么会爱上他?更何况,就算司马嘉如口味特别,喜欢上丑福的男人气质,以她的身份,也该默默在心口难开,怎会以未嫁之身,求自己赐婚?

君珂忽然想起司马嘉如刚才说的第一件事,关于司马家族必定被尧国朝廷军队镇压一事。顿时,她明白了司马嘉如的意思。她这第三个请求,其实就是为了第一个请求,她是在表态,她愿意嫁给君珂麾下第一重将丑福,以换取司马家族的生存之机!

君珂瞬间浑身一冷。聪明的司马嘉如,看出了君珂在纳兰述心目中的地位,还看出了她和丑福之间非同寻常的情义。所以她认为自己嫁给丑福,必然能换取尧国皇后的感激,进而换得司马家族的生机。她牺牲自己幸福,只为家族不致灭亡。

“我刚才说错了……”半晌,君珂缓缓道,“不是你姐姐的幸运,整个司马家族有你,都是莫大幸运……但是,我不能答应你。”

司马嘉如霍然抬头。

“我很敬佩你的勇气和你的牺牲精神,”君珂凝视着她,“但婚姻,或爱情,是世上至为神圣之事,不该拿来进行利益交换。我不希望丑福的婚姻,是建立在这样交换的基础之上,我想,丑福也不会愿意。”

“可我会忠于他,我会对他好,我会做一个妻子应该做到的所有事!”司马嘉如再也顾不得羞涩,声音急切。

君珂摇摇头。“嘉如,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她微微一笑,“别的不说,你看陛下的所作所为,就该知道,在这样的事情面前,我们会做怎样的取舍。”

司马嘉如一怔,想到她家手握军权,提出的联姻都被纳兰述悍然拒绝,顿时心有所悟,脸色一白。

“我比谁都希望丑福成家,但前提是,有一个人真心爱他。”君珂叹息一声,“丑福,我知道你在,出来吧。”

司马嘉如一怔,神情大变。

门边的阴影里,缓缓出来一个身影,高大巍然,气质如山一般沉厚。

丑福认真看着司马嘉如。司马嘉如羞愤无伦,垂下了头。

“司马姑娘。”丑福突然开口,“请你看着我。”

司马嘉如红着脸咬牙抬头,她还有一分期望,倘若丑福……丑福突然掀开了面具。

“啊--”一声惊叫,司马嘉如身子后仰,跌倒在地。她以肘支地,惊惧地盯着丑福的脸--那几乎已不能算人脸,斑驳、扭曲、剥落、变形……那是被烈火无情肆虐过的容颜。

丑福一动不动。君珂闭了闭眼睛,叹息着转过身去。这姑娘,还是没能通过考验,不过也不怪她,毕竟没有爱,丑福的脸又确实可怕。

“司马姑娘。”丑福定定地看着她,将她的惊惧都收在眼底,半晌才缓缓道:“你现在还确定,要嫁给我吗?”

司马嘉如这才发觉失礼,赶忙收起眼光,怯怯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皇后的话,就是丑福的话。丑福虽不才,但也没沦落到要靠交换和施舍来娶妻的地步。”丑福戴起面具,转身,“婚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司马姑娘,你年轻美貌,值得更好的人珍惜,祝你幸福。”他将司马嘉如扶起,很自然地替她拍掉膝上的灰尘,随即一句不说,转身就走。自始至终,他气度从容,既没有因为她要委身下嫁而来的欣喜,也没有展露容颜后引得她惊叫的尴尬。死过一次的人,不惧这人生任何挫折。

司马嘉如怔怔盯着他的背影,忽然上前一步,大喊:“若有一日,我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只是因为你是你,你……你还要不要我?”

丑福的背影,顿了顿,“到那天,再说吧。”

直到丑福走出小院,司马嘉如还扶着门框默然不语。她苍白的脸色渐渐回转,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似乎到今天,她才第一次真正认识了丑福。

君珂没有打扰她,转身出了小院,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个侍女匆匆迎她而来,递上一封拜帖。拜帖内容很简单,云家以云大小姐名义下帖,履行簪花比试之约,邀请她过府一叙。

君珂微微一笑,将拜帖折起。云家她是一定要去的,经过刚才这事,她对九转玲珑塔志在必得。拜帖折起时,突然发出一点奇异的声响,中缝裂开,里面竟好像有什么东西。

君珂拆开一看,眉头一皱,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