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圆房
“好奇怪,最近我们邀请的这批客人怎么多多少少都出了点意外,皆称近期内不克前来,未免太凑巧了吧?”凌凤舞皱眉看着手中那封摘星楼少主差人送来的解释信函,暗忖这是第几封了。
她眼波一转,瞟到丈夫脸上那了然的浅笑,顿悟道:“你知道?”
“自从逸凡那天豪情万丈地喊出那么一句后,我估摸着他该有所行动了,便让李叔派几个好手暗地里跟着他。”萧云扬好笑地摇头,“这阵子可真够他忙的,幸亏他医术高超,平时广结善缘,否则要同时阻止这批客人前来肯定分身乏术。”
“哦,那你说我们该让他喘口气,还是让他继续这么奔波呢?”凌凤舞抚额作思索状,嘴角却忍不住浮现不怀好意的笑。这个傻瓜令云秀痴心苦恋多年,不让他多吃点苦头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就放他一马吧,最近要出趟远门,暂时无暇顾及他了。”
“出远门,要很久吗?”凌凤舞问道,笑意从嘴角褪去,原本愉悦的心情顿然黯淡了几分。
这就要分离了吗?虽然知道萧家生意遍布全国各地,作为主事者的云扬每年至少有半年以上的时间奔波在外,但知道是一回事,她根本从没有细想过,毫无心理准备之下才会在乍闻分别时觉得措手不及吧?
“怎么,舍不得和我分开吗?”见状萧云扬眼中的笑意加深几分,他走近她伸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揽她入怀,轻嗅着她发间淡淡的幽香心情持续飞扬中。凤舞是个情感内敛的人,让她真情流露可是件让人颇有成就感的事呢。
她紧紧依偎在他怀中,眼角微湿,轻声道:“商人重利轻别离!”
“真冤枉啊!”他托起她下颌,在她眼角温柔地印上一吻,语含心疼道,“你呀,怎能不带着你呢?相思教人瘦,你现在抱起来感觉刚刚好,哪能再瘦呢?”
原本因离别而起的伤感顿时因为他的话语消失无踪,她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他唇角得意的笑看着好碍眼啊,冲动之下她一口咬了过去。
好痛!看来她是真的动气了,这一口用的力气还真不小,不知道有没有被咬破?向凶手讨点补偿不为过吧?
他大笑着拦腰抱起她,“既然爱妻如此心急,那就趁机补上咱们的花烛夜吧!”
依偎在他温暖宽阔的怀抱里,她脸烧得通红心跳得飞快,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居然发生在婚后三个月,一个初夏的午后?她该矜持的拒绝吗?
慢慢地伸手环住他的颈项,她在心底暗笑,其实她是期待着的,那何不顺从心底的意愿呢。只是啊,这个花烛夜发生的理由一点都不浪漫,有那么点小小的遗憾哦!
萧家生意涉及的范围非常广泛,举凡衣食住行各行业尽数囊括其中,此处之食便是指名动天下的百珍楼。
百珍楼的崛起绝对是个传奇!短短六年便由京都宣城的一家店面发展为遍布全国各州郡的百家分店,并且每家店皆生意兴隆,盈利占当地同行之首。即使有萧家雄厚的财力背景,天下第一神厨于心这块金字招牌,这种发展速度依然是个令人惊叹的奇迹!
百珍楼总管事何晋是萧家义学培养出来的贫困人家子弟,一个不可多得的经商人才,更难得的是他没有自个开疆拓土雄霸一方的野心。对于这样一个本性善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才倘若不好好利用来为自己赚银两减负担那人就绝对是个傻瓜,而萧云扬非但不傻还聪明的很。他以百珍楼每年百分之十的盈利,薪资另算为条件招揽何晋于旗下,从而开始他的连锁酒楼计划。
他们重金礼聘各菜系名厨组成一支专业队伍研究各大菜系食谱,综合各家所长,取长补短力求创新,此支队伍的核心人物天下第一神厨于心便是由何晋招揽而来。何晋的百折不挠,正直执着不但为百珍楼签下天下第一神厨这样的传奇人物,也为自己缔结了一段美满姻缘。
于心加盟百珍楼,光凭这一点已让百珍楼声名鹊起,而她确实也不负这“天下第一”头衔。她带领的队伍每月皆有珍奇美味新品推出,以精、细、新、奇闻名天下,是别家酒楼食坊所难望其项背的。
百珍楼不但盈利居同行之首,它旗下人员的薪酬待遇亦将同业人员远远抛在背后,因此各任职人员皆尽心尽力以发展壮大百珍楼为已任,从而造就了百珍楼飞速发展的神话。
创建前十家店时,萧云扬确实是与属下共同打拼,颇花费了一番汗水心血,待一切发展运作模式拟定后他立刻将权力下放过起了悠哉的甩手掌柜生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萧云扬一贯的用人原则,也是他聪明过人之处。萧家偌大的产业倘若他必须事事亲力而为,估计不到英年就该累得早逝喽。
百珍楼在何晋于心的合力经营下非但没有因为萧云扬的放手而停步不前,反而在四年内便增加了九十家分店。倘若不是于心看不过自己夫婿的奔波劳累而向萧云扬提出抗议,让他以老板的身份阻止了何晋将百珍楼发展到邻国的计划,估计这分店将会无限制的开下去。
百珍楼日常所用的蔬果香料类主要由全国最大的杨家果蔬园供应。杨家拥有三处各占地数千顷的果蔬园,分别位于国内南北中三地,并且养有名驹数千匹,具备在最短时间内将新鲜果蔬运往全国各地的能力,其业务范围覆盖全国境。
杨家三姐妹不但貌美如花,更是各具长才。大姐杨清梓夫妇负责对外事宜,二姐杨清楠夫妇专门培育蔬果香料,小妹杨清樱则四处探寻收集珍奇品种。三姐妹同心同力分工合作,将杨家生意越做越大,终成雄霸一方的巨富之家。
最近杨家决定停止对百珍楼的供应,态度强硬不惜赔偿违约金。此事对百珍楼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萧云扬收到消息后决定亲自前往杨家所在地湘州进行处理事宜。
据说百珍楼所有店面皆已停止营业,所属人员一律放假休息,薪酬照领;据说百珍楼群心激愤,正自动自发地四处寻求新的供应商,誓与杨家斗到底;据说同业在看笑话之余,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俱想趁机分占百珍楼的客源,企图让其再无翻身机会;据说……
据说的事情多得数不清,给大伙儿增添若干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余也将此事越传越离谱。传到后来最新版本出炉:据说萧家面临破产,萧大公子愧对“商神”美誉,一蹶不振消失无踪了。而此时距离事情的发生不过短短十日。
正当众人火热议论,口沫横飞做出种种揣测时,那个据说消失不见的萧大公子正伴着娇妻坐在他那辆耗银万两由天下第一巧匠玲珑手乔语石精心打造的马车上,一路游山玩水慢悠悠地往湘州而去,并且愣是将原本快马加鞭仅需两日便能赶到的行程变成五天还没走完一半的游玩之旅。
萧云扬的马车有普通马车的两倍高,四倍大。外观朴实大方不见一丝奢华,内部却别有洞天,自成一格:一个小小的储物间,一个可供梳洗如厕的单间,最大的那间内设十多个按钮,白天作起居间,有金藤软榻和红木方桌各一张,红木圆凳两方;夜晚作睡房时,软榻桌凳皆在按钮控制下沉入车底,一张红木雕花大床则浮上车厢。此床躺着舒适无比,保证一夜好眠,这是凌凤舞的亲身体验,当然前提是身边没有躺着一个热情无比的男人,否则能拥有好觉半宿已属幸运。
有个按钮控制着半壁书籍,有个按钮按下去则笔墨纸砚尽现眼前,还有一个按下去车顶四角则出现四颗让黑夜变白昼的夜明珠……
马车行走起来如履平地,坐于车内丝毫感觉不到晃动颠簸,简直就是座移动的房屋嘛!这也是凌凤舞的切身感受。总而言之,这是一辆居家旅行皆适宜的超级马车,乘坐它实乃人生一大享受也!
此刻她正慵懒地躺在软榻上,享受着身边美男子殷勤地服侍,细细品味着蜜瓜的清香甜脆。美色美味当前,宛如身处人间天堂,此般情景怎一个幸福了得!
这是萧云扬提议的小游戏,为免旅途无聊,两人每天轮流为对方服务,逗嘴调笑挑情,倒是增添了若干小情趣。夫君好邪恶,而她近墨者黑,也挺乐在其中的。
她纤腿一伸,无需言语眼色,美男便立刻以大小适中的力度给她捶起腿来。唔,好舒服,她差点呻吟出声,幸好在关键时刻警惕起来,抬手捂嘴阻止了声音的发出。毕竟夜晚已经够累的,白天游玩之余还是利用时间充分休息的好。唉,遇到一个需索无度的男人,只能时时当心,奋力自救了。
她偷瞟他一眼,恰巧对上他柔情脉脉的含笑眼眸,顿时红了脸,连忙闭目作假寐状,不敢再瞧他一眼。这个男人太迷人太会挑情,还是要当心再当心啊!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热情的男人,但面对着心爱的女人他的欲望强盛到令自己都吃惊的地步,他不是柳下惠软玉温香在怀他是一点都不愿控制自己的。
今天就放你一马吧,望着甜甜睡去的妻子,萧云扬目光怜爱轻笑出声,这几天真是累着她了。虽然没有睡意,但忆起抱着她的美好感受,他想还是补个眠吧。心随意动,他动作轻柔地搂她入怀,一起见周公去也!
当今天下四分,湛、襄、郗、荆,其中以萧凌两人所在的湛国实力最为强大,不过再怎样的太平盛世亦是逃不过天灾人祸。瞧,眼前被人群所包围的场地上少女卖身救父事件正在进行中。
这里是湘州与惠州交界处的一个小镇,名异香,以盛产一种奇臭无比的豆腐而出名。原本异香镇并不在两人所经的途中,萧云扬一时兴起便绕道来此欲让娇妻尝尝这臭名远扬的小吃。
对于这道差点臭晕自己的臭豆腐,凌凤舞是一见倾心,爱吃得不得了。只因那一入口的奇香,让她唇舌惊艳,感觉香透了肺腑般昏然欲醉。
不知不觉中她一口气吃掉三十来块臭豆腐,即使每块豆腐不过小孩巴掌大小,这数量依然惊人。萧云扬瞧得目瞪口呆之余,喃喃自语,“我居然讨了个大胃婆!”
被娇妻一眼瞪过来,害怕惹得河东狮吼的他急忙改口,“哈哈,没事,没事,爱妻请随意,你夫君我银两多得是,吃不穷,吃不穷的!”
她低嗔一声飞红了双颊却不去理他,再接再厉地吃掉一小碗香糯的糙米饭配腐乳加一碟爽口的凉拌野菜,吃完后慢悠悠地喝掉一盏当地特产的花茶去味,最后很不淑女地打个嗝,留一句“付账”后即趾高气昂的离去,把那个嘴角几欲裂到耳根的男人和他的可恶笑声统统抛在耳后。
她就是爱吃,怎样?瞧瞧四下无人注意,她偷偷做个鬼脸露出灿烂的笑颜,哈哈,偶尔率性而为,感觉还真好!
“凤舞,你真可爱!”一双强健有力的胳膊从身后环绕住她的腰,一个轻柔的吻随即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萧云扬语含止不住的笑意附在她耳边低喃,“以后的日子更让为夫期待喽!”
他温暖好闻的气息萦绕在她鼻端耳际,令她洁白小巧如扇贝的耳朵顿起红云。眼若春水,霞染双颊,此刻娇羞的她柔美胜花,顿然沉醉了一双赏花眼。
“我们回马车吧。”他在她耳边呢喃,语气中饱含的欲望热情让她心颤,直想点头答应。
“前面有人在卖身救父,我们过去瞧瞧吧。”
“听说那卖身的是个美貌少女呢,可怜啊,不晓得会落到什么人手里?”
路人甲乙的交谈声打破这一方迤旎缠绵情境让她倏然清醒,她心生警惕地跳离他的怀抱,“去看看吧,顺便散步消化积食,说不定还可以日行一善呢。”
“同样是运动,难道会比散步效果差吗?”
她充耳不闻他不满的嘀咕,打定主意跟着路人甲乙往前走去。红颜多薄命,同样身为女子,她不愿见到身世堪怜的少女落入歹人之手,毕竟她夫君有得是钱,她拿些来做善事那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许多时候对于需要救助者来说都是观望者多,伸出援手者少,何况这个少女是卖身救治病重的父亲呢?即使她生得明眸皓齿,娇弱动人,确实引起很多男人的怜惜之心。要是卖身葬父的话,估计在场至少三五个男人会同时伸出禄山之爪上演夺美大战,毕竟出些银两料理完死者后事即可无后顾之忧地领个美人回家消受,经济能力许可下何乐而不为呢?
关键在于,这美人病重的父亲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去救治呢?倘若拖个一年半载,甚至半死不活地缠绵病榻数载十数载,这样一个无底洞需要多少银两去填?自己的身家够不够是个问题,这少女还没到令人惊艳迷昏头的地步才是重点。因此任那一身月白裙衫的少女哭得似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依然是围观者赏美色发议论嘈杂一如菜市场,跳出来伸援手的却半个也没有。
局面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凌凤舞在萧云扬的护卫下分开水泄不通的人群来到最前面的位置。少女许是哭得累了,此刻已经停止哭泣,只是呆呆跪在那儿,一双失神的大眼睛茫然地注视着前方不言不语煞是可怜。凌凤舞瞧着心有不忍,刚想开口,一道粗鲁无礼的声音已然先一步响起。
“小美人儿,瞧瞧,眼睛都哭红了,真教人心疼啊,乖乖地跟着本少爷回府享福去吧!”
话音刚落已经拽起少女,手执扇柄挑起少女的下颌,啧啧两声发出见猎心喜的狂笑,“近看更美啊,恰恰好作本少爷的第六房小妾。”
卖身少女徐婉清惶恐地抬眼望去,这是一张原本尚称得上俊秀的面孔却因为长期耽于酒色而眼泡浮肿脸色发黄,再加上那色迷迷的眼神流里流气的神态,整一个面目可憎的纨绔子弟登徒子形象,身后两个仆人更是一幅狗仗人势的耀武扬威姿态。她心中顿感悲切,这样一个男人哪值得将终生托付?
她父亲原是饱读诗书的秀才,家境殷实。从小她便是父母掌中的明珠,琴棋书画样样通晓,少女情怀一直憧憬着才子佳人式的相遇。
年前母亲病逝,与母亲感情甚佳的父亲决定离开伤心地前往惠州投奔经商的姑父一家。途经异香镇时自母亲逝后一直抱恙的父亲突然病情加剧,只好滞留于此寻医问药。两个月来所有银两俱已花光,父亲的病却依然不见好转,无奈之下她一介弱女子只能选择卖身救父。
即使无奈地做出这番决定,她心中亦是幻想着邂逅救美的英雄从而成就一段佳话。怎料到心目中的英雄没遇上却碰到这等风流好色的恶心男人,居然想让她作他第六房小妾,难道真的是自古红颜多命薄?
“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请自重!”她用力挣脱他的钳制,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慌正色说道。
“不是在卖身吗,装什么正经?”他嗤笑出声,转头吩咐随从,“李二,去买只薄棺给美人父亲用。”
只见那个矮小精瘦的随从答应一声,随即一溜烟跑去办事。
“公子,你怎可如此做法,家父只是病重而已。”徐婉清怔怔地瞧着这一幕,急忙出声解释。
“病重?我看离死也不远了。张三,待会棺材买回来你直接去把死老头装进去然后拉到镇东破庙去,待咽气后埋掉即可。”他三言两语交代完,又走上前来欲拉少女的手,“至于你,跟着本少爷回府,只要侍候的好,锦衣玉食少不了你的。”
此言一出,周围立刻响起嗡嗡一片议论声,指责的,抱不平的,甚而看戏幸灾乐祸的都有之,却都一致压低了声音不敢做那出头仗义之人。毕竟这恶少徐甲依仗着做县太爷的姐夫为恶乡里,欺男霸女也不是第一遭了,众人是敢怒不敢言只求明哲保身而已。
徐婉清闻言顿时黯然泪下,这恶少如此为非作歹居然没人管吗?她慌忙躲开他的手,惶惶然向人群望去。老天,谁能来救救她啊,她的人生绝不能毁在这等人渣手里啊?
那是个俊美绝伦,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她一眼就在人群中注意到他,她连忙投去求救的眼神,哀怨地想为什么想买她的不是他?
徐甲一拉扑空,怒从心起,吆喝着张三上前一人一条胳膊架住她就欲强行拖走。
“公子,救我!”她哀切地向那贵公子所在方向喊道,拼尽全力试图不让恶少主仆得逞。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如何是两个男人的对手,眼见着被一步步拖远,围观的人群亦怕事地自动让出一条路让他们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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