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8
这是钱宝珠到贝伦菲尔的第三年。她升职了。全公司都以为她会升任谭月明空出的主管位子,然而她得到的却是企划部副经理的职位。许正声招聘了新的策划主管,交给钱宝珠做职前培训。
对于这个变动,最震惊的莫过于宋为仁。因为这个原本没有的职位,直接分割了他的管理权。
升职的那天,宋为仁约钱宝珠吃饭,表示庆祝。
但钱宝珠拒绝了。她说:“不用了,宋经理,办公室还没搬,有时间的吧。”
宋为仁没想到碰了软钉子,恼怒地走了,满脸都是某人不识抬举的愤愤不平。
其实,不是钱宝珠不懂得拉拢关系,而是有些人,根本不必。
如今,她和王志洋成了极好的搭档,每一项策划,都通力合作,全公司呈现出难得一见的和谐欢喜。私下里,王志洋也会给钱宝珠讲高层间的故事,比如说,那次最后不了了之的自检报告事件。显然当初丁丁琪八出的内幕不够深刻。
把自检报告群发的,不是王志洋自己,而是那位闲人副总唐一凯。因为朗伯宁几次向总裁提请重组管理层的问题,直接威胁到他的利益,所以唐一凯抓住机会,在王志洋的报告上大做文章,暗中拨动他和朗伯宁内斗。
不过唐一凯低估了万震祥对朗伯宁的器重。相反,这种带有恶意攻击意味的做法,让万总震怒,把王志洋拖下了水。
朗伯宁的确在这个时候替王志洋说了话。但真正拉拢王志洋的,可不是讲评书似的仗义出手,他还抛出了一个更诱人的条件。
他希望王志洋推他坐上副总的位子,他刚帮王志洋把销售部从市场部里独立出去。
钱宝珠暗暗听着,品出王志洋透露给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的目的。
将来独立了的市场部也是需要掌门人的,宋为仁不会是个好伙伴。
而这些话,钱宝珠在朗伯宁嘴里是听不到半点风声的。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关系。
如果他们在私下里通过气,在公司里,就很难维持不动声色的平衡。所以钱宝珠从来不问朗伯宁工作上的事,因为她始终不想把自己的升迁,归功在朗伯宁身上。
朗伯宁的话富有感染力,眼神带有催眠力,然而在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一颗冷静严密的心。他的手腕从来不失力度,手段也层出不穷,只是这样的性格,往往缺少天马行空的创想和感同身受的感性。他可以从数据里找出设计上的细微缺陷,却无法为一颗冰冷的钻石赋予人类的温度,所以他需要一条像王志洋这样能勇闯江湖的手臂,也需要一个灵光闪耀的大脑。
从前这个大脑是谭月明,现在是钱宝珠。
有了谭月明的前车之鉴,钱宝珠和朗伯宁的这段隐密爱情反而谈得并不艰难。
钱宝珠时刻叮咛自己绝不要把感情放进去。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要的只是寂寞时的一点慰藉和事业上的一点推波助澜。
谭月明空下的办公室,挂上了钱宝珠的牌子。丁丁琪高兴地帮她搬家。她在整理抽屉的时候,发现了一只礼物盒。
丁丁琪晃了晃说:“这是什么东西?”
钱宝珠愣了一下,才想起是董哲宇前两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竟然被留在抽屉,忘记了。
丁丁琪说:“能打开吗?”
钱宝珠点了点头。
里面是只很小的花盆,一袋松松的培土和一颗植物的种子。丁丁琪帮钱宝珠种下,浇了水,放在暖亮的窗台上。
“是谁送你的?”
“一个朋友。”
钱宝珠坐在崭新的办公桌后,不经意地说。
现在,董哲宇真的只是一个朋友了,并且霸占了80%的付小溪。钱宝珠和付小溪依然是最要好的朋友,不过就像付小溪说的,钱宝珠不是从前的钱宝珠了。她们也就失去了亲密的根基。她们见面依然嘻嘻哈哈地开着各类玩笑,可是两个人心里都知道,再也回不去那些没有城府的时光了。
一个星期之后,新招来的毕业生坐在了钱宝珠从前的格子间。丁丁琪眉飞色舞地训话,有点大姐头的意思了。她说:“你明白钻石的意思吗?”
新人怯生生地举起左手,无名指上一颗小到不能再小的星钻,散发出刺目的光芒。
“是这个意思吗?”
丁丁琪连连尖叫:“OMG,你一毕业就结婚了!”
“对啊。”
“你就是传说中的毕婚族吧?”
钱宝珠隔着门,隐隐约约地听着。桌子上放着一个粉色的信封,里面装的,是董哲宇和付小溪的订婚请柬。
钱宝珠拿不准自己要不要去。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18层的视野可以看见城市的车流。
不知什么时候,花盆里的种子竟然已经发芽了。细细的颈,托着两瓣嫰绿的叶子。
钱宝珠蹲下来看它,发现椭圆的叶子上,竟然刻着一行字。
她轻声念着:“I still love you.”
I still love you.
当年一句离别的深情,现在看起来,却更像一句嘲讽。
2.2009
2009年,金属危机的收尾,给了朗伯宁总攻的契机。他以紧缩银根为由,向庞大臃肿的管理层开刀了。他有十分合适的理由——裁五个一线员工,不如裁一个高层。这个问题放在从前,万震祥会碍着面子不答应,可是这样紧迫的大环境下,他也只能选择去塞班岛度年假,避开风口浪尖。
当然这个问题也轮不到朗伯宁难堪。受难的,只有许正声。他被宋为仁四个字四个字地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挨了唐一凯的一记右钩拳。这一次变动,有一半高层落马,但也有人升职。比如,朗伯宁。他终于众星捧月地坐上了副总的位子,还非常谦虚地说,不敢当,不敢当,是各位抬爱了。
他上任的第一个举措,就是分开了市场部与销售部。王志洋当之无愧地做了销售总监,而钱宝珠则破格拿下了市场部。
这一年,她26岁,是贝伦菲尔最传奇、最年轻的总监。
可是26岁,真的年轻吗?
钱宝珠不敢问,也不敢想。
八月,吴敏突然在晨练的时候昏迷了。这一次她躺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才苏醒。
在这十二个小时里,董刚告诉了钱宝珠一些被隐瞒了很久的事。
吴敏早就查出患了脑瘤,可她就是不肯做手术。
如今吴敏到了不得不做手术的时候了,她也没精力再反对什么。上手术台的那天,钱宝珠坐在病床边,怕极了。
她拉着吴敏的手说:“妈,为什么之前不做呢?”
吴敏穿着绿色的手术服,剃光了头发。她说:“我怕啊。”
“你是学医的,还怕什么,现在脑瘤手术风险很小的。”
“正是因为我学医,才知道死亡率再小,摊上了也没得跑。我怕自己死在手术台上时,你还没个好归宿。”
“妈,这是什么理由啊。”
“宝珠,你不懂。一直以来,妈不是觉得你不好,也不是不想你有个好事业,可是妈这辈子,一个人过怕了。我不想你也像我一样,换个灯泡也要自己爬凳子,马桶堵了也要自己通。我至少还有个你呢,你将来还有谁啊?”
钱宝珠不想哭,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下来,砸得手背生疼。
那一天,朗伯宁来了。一直抱着钱宝珠,等在手术室门外。
钱宝珠靠在他怀里,不想问什么真假。她真的需要一双坚实的臂膀,一个温暖的表情,在她无所依靠的时候,能有一些慰藉。
吴敏的手术很成功,很快便出院了。董刚念念叨叨地说:“你看,早做了多好,也不用我担心这么多年。”吴敏鼓着嘴说:“要你管我。”
钱宝珠默默地看着,真爱眼前的这一幕。
董刚决定带吴敏去南京疗养。钱宝珠没有反对。她知道什么对吴敏最好。
临行前,董哲宇和付小溪也来送行。后来,三个人笑闹一阵,就分开了。付小溪原本是要约她一起去唱K的,可是钱宝珠没有去。
董哲宇说:“现在钱总监也是大忙人了,我们约不动了。”
钱宝珠笑了笑,转身走了,每一步都像踏进雪洞,刺骨地凉。
那天晚上,钱宝珠睡在朗伯宁家。她把整个身体都蜷在朗伯宁的身旁。
朗伯宁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钱宝珠忽然想开一个玩笑。她说:“伯宁,我有了。”
她清晰无误地感到朗伯宁的身体一颤,他说:“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钱宝珠从他怀里缓慢地滑出来说:“和你开玩笑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串机械的笑声。钱宝珠躺在床边上,不由得想起那一年大热的《变形金刚》。
3.2010
2010年,是情感大戏年。董刚和吴敏终于走进了民政局的大门,吴敏就此搬去了董家;而钱宝珠和朗伯宁悄然分手了,就像从没有人知道他们相爱过一样,也没人知道这场分道扬镳。
钱宝珠没想过自己可以这样理智简单地说这番话。
“我们分手吧。”
“有理由吗?”
“我要去相亲了。”
“那我就不拦着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我辞职了,你会娶我吗?”
朗伯宁咳了咳说:“比起太太这个职位,我觉得你更适合做我的总监。”
朗伯宁这么说,就是吃定她了。可是钱宝珠发现,自己早已没了当年裸辞的勇气。
她已经把自己的全部栓在了贝伦菲尔上,她怕自己一旦离开,就会一无所有。
这一年,有明星陨落,也有人红了。他的歌在大街小巷里流行。丁丁琪也算是主管级的人物了,可她几乎每天都要对着电视尖叫:“看到没,这是我哥!”
是的,是TG回来了。
他经历了一年的培训,一年的准备,N久的入不敷出和市场的不景气,终于依靠网络视频一炮而红。
周末的电视屏幕上,常常可以看见他。
钱宝珠一个人在家里看他的访谈节目。TG还是那么帅,帅到惊心动魄。
主持人用会说话的眼睛不停散发垂涎的信号。
主持人和TG谈过去,谈现在,谈未来,然后巨大的屏幕上突然就出现了一张照片——极美的景致,敞开的白色大门外,是一方弧形的露台。皎洁的月光下,站着一对男女。男人侧靠在围栏上,看着远方,女人只留下淡粉背影,手边的红酒凝在水晶杯里,泛着清亮的光。
主持人说:“这张照片叫《寻找那一夜的月光爱人》,这个男的,是你吗?”
很意外,却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这个背影是谁呢?”
是谁呢?
是我吧。
钱宝珠望着照片里22岁的自己,仿佛在早春甜腻的空气里,嗅到了往日的酒香。
钱宝珠翻出手机,试着打从前的电话。然后她听到了那个曾经让她意乱情迷的声音。
“是宝珠吗?我明天到上海了。”
现在的TG,不是随便可以看到了。走到哪儿都有蜂拥而至的粉丝和狗仔。他们只能在酒店的套房里见面,白天也拉着密实厚重的帘。经纪人说:“上来的时候没被人拍到吧?”
钱宝珠迅速联想到了《风声》或是《潜伏》中的某个镜头。
房间里的TG,穿着牛仔裤和条纹卫衣,和从前比,没什么改变。
钱宝珠恨得有些牙痒痒。
为什么上帝总会偏爱一些人?俊美无比就算了,还允许他们躲过时间的肆虐。
钱宝珠张了张手臂说:“还能抱抱吗?”
TG“扑哧”一下笑了,给了钱宝珠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钱宝珠抱着大块大块的肌肉,多年不见的腼腆全都回来了。
那一天,他们叫了一瓶红酒,在密闭的房间聊天。一直没见到林一,钱宝珠没忍住,还是问了。TG说:“她已经和别人结婚了。”
钱宝珠有点讶异:“不是吧,连你都不要?”
TG淡淡地说:“因为她不是小姑娘了,耍帅对她不管用了。她结婚那天对我说,她需要一个百分百属于他的男人,拿不错的月薪和福利,有一套房子和一辆车,并且在三年内计划生一个孩子。”
“你确定是那个滑滑板的林一说的。”
“你也不信是吗?”TG露出自嘲的笑容,“我们在一起的十一年,让我误以为,闯荡一圈之后,她还会在原地等我。可是我错了。每个人都是向前走的,稍稍错开步伐,就到不同的终点了。”
TG的话,让钱宝珠想起了简铭勇。那个曾让她笃定永远会等自己的男人。现在,他在哪儿呢?
是不是他也已经拿着不错的月薪和福利,买了房子和车,娶了一个贤惠安分的女人,在等待孩子的降临?
她用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不松口。
疼痛,让波动的心情平复。
这一年年末,微博大热。钱宝珠赶时髦地注册了一个,可是她很快就发现,她能关注的朋友寥寥无几。
关注她的朋友也寥寥无几。
4.2011
2011年,全中国的人都开始“卖萌”(网络用语,此处可引申为装可爱),钱宝珠却发觉自己老了,喜欢听一些老歌,害怕热闹,不看电视,不喜欢强光。
她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参加各类相亲活动。比如大规模的七分钟对对碰,或是三对三的六人晚宴,当然还有一对一的咖啡慢谈。
也许是当面试官当出了习惯,她光坐在那里,都能透出强大气场。一半男人都不敢看长时间看她,不是低着头,就是目光游移不定。
她说:“是我哪里不对吗?”
“不不不,是我不对。”然后落荒而逃。
这一年,网络掀起揭内幕的高潮,贝伦菲尔不幸成了被揭对象。曾经的高管化身神秘人K现身爆料,贝伦菲尔是打着外资名头的中国公司,骗了国人许多年。
媒体闻风而动,网民群情激愤。
这年头,最恨的就是“骗子”二字。不管你有没有损害到他的利益,伤害了他的感情就要骂得酣畅淋漓,义愤填膺。
朗伯宁立即召开紧急会议,以求应对。但他对当即道歉还是死不认账犹豫不决。
钱宝珠在会上只问了一个问题:“咱们的比利时背景到底有还是没有?”
万震祥无比肯定地说:“有!当年这块牌子是我从比利时买回来的。现在那个一百多年的小作坊,还在里尔镇呢。”
如今的钱宝珠,冷静,清醒,敏锐异常。她说:“与其不道歉不认账,找更多谎言掩饰,不如把眼前的事做到最好。”
朗伯宁有点担心,问:“你有什么对策?”
钱宝珠微笑着说:“谣言,止于事实。”
钱宝珠的危机公关在第三天就登场。她买了网络推手,在两百个论坛发起“中国人为什么不能操作外国品牌”的讨论,把一场揭秘抹黑的爆料提升到民族自信心的绝对高度。
一个月后,她停下所有活动,全新策划紧急上马。
她与比利时法兰德斯旅游局合作,推出“比利时新婚寻钻之旅”。不景气的欧洲小国,对免费宣传有极高的兴趣与热度。
彭格远亲自出马,远赴里尔拍回了万震祥说的小作坊实况。里尔就在安特卫普附近。安特卫普是世界著名的钻石交易中心,据说90%的钻石产品都在里尔完成最后的打磨。
清澈的河水,光滑的石子路,窗前的花朵,尖顶的中世纪教堂,彭格远制作的每一张风景照,都符合国人对欧洲的想象。于是公众的关注点被逆转了,开始向往一场原汁原味的欧洲婚礼。
一个月的评选,抽出22对新人,钱宝珠亲自带队,出游比利时五城,最后在里尔举行盛大的婚礼。
在那22对新人里,钱宝珠看见了熟人。是那个在攀岩馆掉下来的卓鹏,他们曾有过相亲的一面之缘。他终于在35岁之前,找到了如花美眷。不过卓鹏已经完全不记得钱宝珠了。他握住钱宝珠的手说:“钱小姐,谢谢你,婚礼办得真不错。”
钱宝珠客气地点着头说:“应该的,我去忙了。”
是的,她很忙。或者说,她必须让自己忙。
她忙着通过官方微博,不停地上传现场照片。
婚纱……美钻……笑容……还是婚纱。
只是白色婚纱太耀眼,在相机的取景框里也刺得眼睛生疼。
这一天的直播成了网络盛宴的典范,而历时三个月的危机公关,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贝伦菲尔的美誉度又回来了,销售额再攀新高。
钱宝珠回到公司那天,掌声雷动。
王志洋拍着她的肩膀,说:“你牛!”
像个无性别差的同事。
朗伯宁对着她,点了点头。
像个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钱宝珠脸上挂着微笑一直撑到家。关上门,房间里真静,只有挂钟嘀嗒作响。
这一天是6月4日。
明天就是她28岁的生日了。
钱宝珠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消磨27岁的最后时光。她开始细细琢磨吴敏的那句名言,女人太有能力,多半就要嫁不出去了。
她现在算是能力超群了吧。果真就嫁不出去了。
傍晚天光渐渐暗去。她蜷在沙发的角落里,不想开灯。
据说黄昏是人与鬼同出同进的逢魔时刻,她在混沌暧昧的光线里,看见了自己。
她穿着睡衣,趿着拖鞋,从卧室里走出来,头发是乱的,嘴里塞着苹果。
洗手间里,她坐在马桶上和小溪嘻嘻哈哈地讲着电话。
客厅的桌子上,红烧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捂着耳朵,大叫“不听不听,我不准备嫁人了”。
镜子前,她穿着洋装,照了又照,说“Hi,钱宝珠,你是最棒的”。
……
窗外的天空,已是这样的黑沉。
十二点就要到了吧。
她忽然感到怕极了。
她紧紧抱起沙发靠垫,埋在脸上,不停地,不停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5.28
28岁的第一天,钱宝珠给自己化了淡妆。早晨接到老妈的电话,然后是付小溪的。出门前,她翻开电子备忘录,查看这一天的日程表。
这么多年,钱宝珠早已学会怎样把颓丧的自己留给夜晚。白天,她依旧是有条不紊的精英钱宝珠。
没人娶可怕吗?
无所谓的。
她有那么多事要做,嫁人费神费力费钱,不划算的。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以后,她也一样撑得过来。
她走过楼下的信箱,习惯性地打开看看。
账单,账单,账单……蓝色信封,没有地址,没有姓名,无聊。撕开,有半截钥匙掉出来,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钱宝珠怔住了,看着它,神色有点慌。她手指微微抖着,找出钱包,在装硬币的小袋子里,摸出一把只有尾端的钥匙。
是一把吗?
钱宝珠蹲下来,把它们拼到一起。
一个久违的男声在她身后说:“28了吧,有没有嫁出去啊?”
钱宝珠紧紧地握着钥匙,不敢回头。
是幻觉吗?还是玩笑?
然后,她听到那个男声说:“如果还没……考虑一下,嫁给我吧。”
路边的小店里打开了收音机,主持人正不紧不慢地介绍TG的新歌《B世界》。TG动听的歌声,飘荡在空气里,拉开了夏日的帷幕。
这个世界有个B面,躲在你身后。
那里凋谢已重放,
混沌已澄清,
寂静已翕动,
陌生已谙熟,
尘封已微澜,
梦想已苏醒,
爱情已回溯,
青春已铭记,
你只要转个身,
Space A 就已Space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