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飞扬:第十五届新概念作文获奖者范本·才子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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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蝴蝶少女(3)

零夜

文/冯达佳

看透

某一天突发奇想地想要走到尘封的四楼,于是我就毫不畏惧地走了上去。那时已是深夜。我依借微弱的夜光穿梭过了凌乱的竹棚架坐在了栏台边,然后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夜,轻轻地邪笑。

我看着周围笼罩在漆黑的陈旧或新颖的房屋,突然幼稚地在想它们会不会被无形的黑暗所侵蚀,一点一点削弱它们的能量,就像一个被任意卸解的巨兽;然后想到自己也在黑暗里不停地运作,就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强悍。这时候,有股长驱直入的飕风向我袭来,我才知道阑夜是那么的寒冷,仿佛要冰冻着世间每一个灵魂和生命,但是它还是错了。时间无论如何还是会带着万千事物轰轰烈烈地奔跑,所以夜就显得愚蠢了。

可夜还并不是任何事物所能轻易打败的。

这时候我的视线就落在了离我家很近的一间私办学校,那是我曾经的小学母校。已经过去几年了,建筑结构也被人为改变过,以前只是像一面墙,现在却是与我相对的“凹”字状。

平常我都是在黄昏的阶段观望我的小学,于是显得有些缅怀。我记得我曾经写过一篇日记,我就是把我的小学当成天堂;而现在不同,我当时是在黄昏时才会这么想,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夜散发的冷寂气息裹藏着千钧一发的窒息感,往来的行人稀罕,而且原本附近的那间超市为拉拢客人所播放的80分贝的CD音曲也停止了。我就会由衷地感到仿佛进入了荒僻的坟墓地的荒凉。

屈指可数的行人走在那唯一的街灯泛滥出的白色光海下,然后穿过那棵不知矗立了多少年的古老榕树,然后从我视野中慢慢地消失,仿佛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且事实的确如此。而那棵大榕树我一直在担心它何时会倒下,因为周围一些思想幼稚的孩子总是会淘气地摇树,而榕树附近的两米多高才移植过来的两棵小树被摇断了,不过这棵树的巨大并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媲美的,所以我的忧虑或许是太过度了。

没过多久,街道上又恢复了冷清。太寂静了。忽然在一个路口走出了一个用口罩捂着嘴巴的低头拉着垃圾车的清洁工,我莫名其妙地认为这个清洁工是个隐藏身份的伪装者,在小的时候,香港拍的一些犯罪刑警类的电视剧经常会有这样的情景,所以我才会这么认为,而那个清洁工就显得很可怜了,也许他辛苦工作了一辈子,我还是会把他当作是不速之客。

但我并不知道我还能看见他多少次。

至于我的视野,自始至终还是会有一个角落无法离开我的母校。我看见了我母校原本的教学楼和新建的相对的教学楼,新的色泽始终是旧的所无法媲美,哪怕一边点灯一边熄灯。弄得我混乱的是,到底是光亮,还是时间,或者是黑暗在窃取它的生命。

我数着手指才发现原来没有一个是。

停在学校高高的围墙边的好几辆每天承载学生上学的汽车,在黑暗里,像昏厥的病人,一动不动,并排列着。我想起了秦始皇送葬的兵马俑,我就觉得它们每一个都是兵马俑,等待它们的是时光的尽头,和封印的浮尘。

在深夜,居高临下的月亮总是显得那么耀眼,像一种咄咄逼人的冷艳。

我在毫无缝隙的夜空中寻找了上千遍也只能看见一颗星星,这颗并不是第一个诞生下来却是这里的最后一个幸存者,走在沧桑中,不断地被腐蚀。唯一的星辰与月亮相隔遥远,这完全是一个悲剧,它只能在孤独下度过它剩下的时光。

如果说孙悟空一翻腾能有十万八千里的话,那么星辰即使有这般能量也永远无法接近月亮,直到它从中发现了某些规律,但还是晚了,月亮会消逝,它自己也不复存在。

我渐渐忘记了我还能看到多少次夜空,因为任何东西都在消逝。

整个村庄笼罩在无尽的黑暗里,还有微弱的光芒,和无形的时光。它连接着万千事物的生命。然后最终被人发现,是万千事物的生命在连接着它。

断裂

我记得在我小时候,经常会想起一些奇妙莫测的问题。我到底从何而来?如果我无法成为人也无法成为一个生命,那么我到底会在哪里?我有前世吗?

但我的母亲果断地告诉我,我没有前世。当我问母亲我脑海里不停翻滚的奇异问题时,她没有告诉我,没有再发出任何一句声音,只是惆怅地凝视着洗碗盆旁的窗户外的无尽天空。其实我清楚母亲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她不想告诉我,她只希望我自己去摸索,知道我终有一天会明白,但却千万不要告诉她那些我所执着的问题的答案。

余秋雨曾说过,在Google上输入“故事”,可以得到113000000条结果,但输入“结局”,却只能得到44900000条结果。可见,并不是每个故事,都有结局。

故事尽管有着各自生动的情节,令人簌簌泪落,令人乐不可支,但它始终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哪怕伟大的人类赋予它最真挚的灵魂,它也只会像是一个拥有思想的机器人。故事没有最好的结局,而且会随时间磨灭而被人遗忘,那是因为故事在发展情节当中,结局从远处缩到近处,从近处伸到远处,甚至最终会消失。

因为没有人能在故事前看到结局。

在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小四的一句话,令我心疼但又无以辩驳:“我们的痛苦来源于爱,但我们的幸福也来源于爱。”当我们从天而降诞生在大千世间,我们成为了爱的孩子,我们便拥有痛苦和幸福,但痛苦和幸福并不拥有我们。我们无法带走痛苦和幸福,而痛苦和幸福也无法永远跟随着我们,也许某一天我们把它们弄不见了,它们找不到我们,我们也只能不可避免地离开,如果说找不到了,那么就真的找不到了。

同时这也是我们决定了我们自己。

我们不是故事,我们各自走着各自截然不同或大致相同的路程,我们却有着像暗夜雨珠的结局,落在漆黑的地面,再也找不回来,就无声无息断裂在我们的手中。

末车

夜成为了我们的悲剧,但我们的悲剧又成为了夜。这两种看似不可能的并列关系,就像两只停在电杆上的惆怅的南北方飞鸟,互相依靠,流下眼泪。

我坐在一路颠簸的末车上,周围没有其他人,原因是这部车只有我的一个座位,只载着我一个人向着世界的尽头开去,穿梭在深林,我亲眼看到了颤抖的夜。然后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躯像水晶一样透明,但却没有任何挣扎的想法。

就仿佛梦一般,但确实会存在。

飞驰的末车后整个漆黑寂静得夜被熊熊的焰火大肆地烧灼,湮灭。

一切都回天乏术地结束了。

归零。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