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苏柏年离开天武门后本来是准备直接回飞仙谷的,因为遇上了龙非,所以也只是短暂的聚了片刻,因为那时候龙非急着寻找生死未卜的林香月,所以并不打算回飞仙谷,于是他只得一个人回去。
但是却没有想到在途中遇到了拦截,那之后,他便取道去了荆州!
彼时,武林盟才刚刚成立。
“柳庄主有心匡扶武林正义,苏某人自然很佩服,只可惜苏某只是个郎中,对于江湖各门派只见得恩怨不感兴趣。”当他只得那个为首之人的身份之时,只是冷冷的说道。
“苏先生此言差矣,我们盛情邀请您加入,就是因为知道苏先生也是心怀怨恨之人。”那人笑吟吟的说道,一副对诸事了然于胸的样子。“苏先生和南宫翰的恩怨,别人不知道,在下可是略知一二。”
本欲转头就走的他,却在听到这句话的说话愣住了。
这个世间,真正知道那段往事的能有几人?即便是真正知道的,又有谁会知晓如今的天武门门主便是昔日那个落拓江湖的浪子?苏柏年忽然觉得面前之人不容小觑,竟是一下子止住了脚步。”
知道他已经有了兴趣,柳怀恩便微微笑着,放下了心。“苏先生请上车!”非常华丽的马车,车厢中也是分外宽敞而舒适,几乎就如同一间小小的卧室一般。这墨剑山庄的主人待客果真周到。
当然,苏柏年自然也明白对方是有所图谋的。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虎皮褥子,矮几上还放有暖炉果品以及美酒等。
但是此情此景,苏柏年却是没有一点儿要享受的心情。柳怀恩也上车了,就坐在他的对面。
此人不过三十上下,生的剑眉朗目,正义凛然,只是那双眸子却是深不可测,像是最深的海底平缓的水波。任谁也看不出来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飞仙谷和墨剑山庄向来没有什么交情,柳庄主这么客气,实在是令苏某受之有愧。”见他为自己斟了一盏美酒,苏柏年看也不看,摇手拒绝。
柳怀恩面上没有一丝尴尬的意思,反倒是挑起嘴角微微一笑,道:“莫非苏先生以为在下会下毒?”
苏柏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那柳庄主实在是太看不去苏某了。”
柳怀恩也笑了,道:“是啊,在下纵然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本事啊!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在毒医的面前下毒呢?”
几句玩笑话令车厢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苏柏年道:“虽然常言道借酒浇愁,但是苏某却意味喝酒本该是一件痛快的事,所以如果没有天时地利人和,那还是不要暴殄天物的好。何况,柳庄主这一壶三十多年的竹叶青,可不多见啊!”
柳怀恩免有喜色道:“苏先生果然厉害,不看不尝便可猜出在下壶中酒的名字和年份,实在是佩服!先生这个观点,在下也颇为认同。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从来都是一些失意懦弱之辈自我逃避的方法,确实不可取。要是用一般的劣酒浇愁也就罢了,若是好酒,那着实是暴殄天物。美酒和美食、美人一样,都是用来享受的。”
苏柏年面上的笑容一下子隐去了,忽然沉默了下来。
柳怀恩继续说道:“说起美人来,如今的江湖,在下还真不太清楚。可是二十多年前,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美人,那自然要数药神谷千金了!这个,先生应该不会否认吧!”他这几句话说的很慢,而且是意味深长。
听话听音,苏柏年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但是有人在他面前用那个人来说事,不由得不耐烦起来。
“有话就说,别卖关子。苏某从来就不是这种风雅之人,实在不懂柳庄主这些雅趣!”
柳怀恩微微笑道:“先生过谦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遥想当年,不惜千金拜访药神谷的英雄豪杰中,有多少人是为了一睹林小姐的芳容啊?只可惜……”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感觉到喉咙忽然堵住了,一口气竟然上不来。当然,任何的也脖子只要被人掐住,都会说不出话来的。
此刻的苏柏年已是怒目圆睁,青筋暴满,正狠狠的盯着对方。
柳怀恩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句话实在是过于孟浪了,他自然也知道对方不过是在警告而已,若真是动手,绝对不用等到坐上车。
苏柏年放下了手,柳怀恩则不住的咳嗽着。
“不用在我面前卖弄你知道多少,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苏柏年一字一句道。
柳怀恩不由得击掌道:“好,好,好,苏先生果然痛快!在下邀请您加入我们的组织,是为了帮你复仇。”
“复仇?”苏柏年有些纳闷道。
“大丈夫立与世间,还有什么能大过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柳怀恩沉声道,“林小姐本就与先生青梅竹马,又是自幼许下的婚约,可是后来却为何出了变故呢?”他的眼神像是汹涌的波涛般迎面扑来,将苏柏年的思绪全都淹没。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当年那人横刀夺爱,他又怎会没有报复之心?但是怎奈何阿紫心意已决,他还有什么办法?除了永远离开那伤心之地,他不知道还能再做什么。毕竟,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那个人幸福吗?既然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么他又何苦去费尽心机打破她的生活呢?
“先生是心地宽广之人,也是慈悲有爱的人,但是……”柳怀恩的声音顿了顿,忽然道:“敢问苏先生,可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林小姐了?可知她如今过得怎么样?”
苏柏年叹了口气,道:“整整二十四年,药神谷一别之后,再未重逢。如今,无人知道她身在何处。”
前些日子他因为龙非的事情所以离开飞仙谷,不想却在半路中遇到了天武门的人。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这些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那个天武门门主就是昔日情敌。
多少年来,他一直都以为他们隐姓埋名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儿孙满堂,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所以他几乎从来没有去刻意的寻找过。除了十六年前飞仙谷外的阵被人破了之外。但是却在忽然间得知,一切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早已经失踪多年。
就算是他们对不起他,就算是他心里还有恨,但是她的事,他还是无法做到袖手旁观。她的孩子,他也绝对不能不救。
“哦,对了,”柳怀恩缓缓坐直了身子,道:“近日江湖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道先生可有听说。”
苏柏年道:“再大的事,苏某也不关心。”
柳怀恩道:“重出江湖不久的红梅魔女死了。”
苏柏年无动于衷道:“苏某与她素昧平生,死了就死了,那又怎样?”
柳怀恩道:“苏先生当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兴趣。请您听我说完,真正的大事自然也不是她的死活。而是与一个人有关。”
苏柏年依然兴味索然道:“明明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柳庄主为何非要绕来绕去呢?”
柳怀恩道:“在下这是为了苏先生好,怕一句话说出来太过于突然,让先生受到惊吓。”
苏柏年心底忽然一震,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柳怀恩的声音却是陡的一高,道:“天武门主失踪了,因为红梅魔女死的那一夜,他失散多年刚刚重逢的夫人也死了。”
苏柏年愣了一下,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在这样的时候,不管是谁,可能都需要反应一会儿吧!
忽然间,只听到一声闷响,他忽地一掌打翻了面前的矮几,一时间杯盘狼藉,果子点心滚了一地。
“胡说,都是胡说!这绝对不可能!”苏柏年近乎咆哮着大叫道。
柳怀恩却依然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苏柏年依旧喘着气,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旁人不知道天武门门主夫人是谁,他却知道。要是以前他肯定不知道,但是现在却已经知道了。
他忽然很后悔自己知道了,如果不知道的话,该有多好?
“我知道苏先生心里必然很难过,而且,可能也还是有些怀疑的。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柳怀恩忽然善解人意的劝慰道。
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本破旧的蓝色小册子,缓缓递了过来,道:“看了这个,你就会明白了。原来这么多年来,那个红梅魔女之所以一直退隐江湖再也没有出来兴风作浪,是因为一直被人牵制着,而这个人,正是林紫幽林小姐。”
苏柏年立刻大声反驳道:“放屁,她压根就不会武功,顶多就会一点儿轻功,怎么可能压制得住武功盖世的女魔头?”
但是柳怀恩却依旧笑笑的望着他,双手保持着呈递的动作。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苏柏年终于忍不住,还是接了过来。
“林小姐昔日可能的确是先生所说的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会武功。但是后来呢?苏先生可不要忽视了女人的力量,尤其是母亲!这个世间最难捉摸也最无可估量的就是母亲。这是一个伟大的职业,虽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母亲。但是每一个女人一生中几乎都会有这样一个机会。林小姐无疑是一个成功的母亲。她舍身伺毒,练就了一身旷古绝今的本事,虽然不能将那魔女杀死,但却可以将她牵制住。”
苏柏年手中紧握着那本小册子,却是怎么也不敢打开看。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柳怀恩道:“已经到鄙庄了,先生请下车吧!在下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