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毒历来是分家的,但我却偏偏喜欢将这二者结合在一起。
虽然说医是用来救人的,毒则是害人性命的,但是用的恰当的话,医也可以害人,毒同样可以救人。
但是我这见解师父却是非常排斥的,说我钻研歪门邪道,总有一天会因祸上身。我却是不管不顾,愈发觉得毒对我的吸引力远远大于医。但是也不好太忤逆师父,所以只在空闲时间才配毒,研制各种解毒之法。
山中无日月,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十年也不过是转瞬之间。我已经将药神谷当成了我的家,师父亦师亦父,师妹便如亲妹般,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对这丫头也生出了另一种情愫。毕竟,她可是我的未婚妻。
我越发佩服当年的自己有远见,因为这些年来,那曾经满脸泥巴的篱笆下蹲着斗蛐蛐的野丫头已经出落得聘聘婷婷,风姿绰约。
她是山林中长大的女子,如同精灵般脱俗,没有眼波流转的娇柔妩媚,也没有低眉浅笑的楚楚风致,更没有缱绻风流的万种风情,但是容色却是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的随意,已经自成一家,尽是难以言说的生动活泼。
我们也都是性情洒脱之人,所以虽然有婚约在身,却并未因此而像世俗中人一般刻意躲避,反倒依然如往常般谈笑风生、嬉笑怒骂。
我依旧沉迷于我的医术毒功之中,完全不知道有些事已经发生了改变。
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阿紫竟然来找我,说师兄,我觉得咱们现在长大了,小时候说的玩笑话自然不能当真,你去跟爹爹说,把我们的婚事退了吧!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反驳她道,什么叫小时候的玩笑话?就算那时候真的是玩笑话,可是慢慢长大也当真了啊!我可以一直把你当成我苏柏年未来的媳妇的,你别想抵赖。
我就知道这丫头叫我师兄准没好事,可是不至于这么坏的事吧?退婚?这什么跟什么啊?但是我又忽然一想,她为什么要跟我退婚啊?好端端的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
“阿紫,你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想起要和我退婚了?”我望着她一脸郑重的问道。
她向来不是个喜欢撒谎的人,况且在这药神谷,也没有人需要她撒谎应付的地步!
她想了一下,把脸转过去,面上竟然显出少有的忸怩,道:“因为我以后可能要嫁给别人的,自然要先和你把亲事退了啊!”
我更加纳闷起来,这药神谷还有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明明知道我们的关系,还敢横插一杠子?
“是谁?”我盯着她问道。
她抬起头,道:“反正说了你也不认识,他不是咱们这里的人。”
我忽然想起来以前她好像救过一个江湖人,那时候我太忙了所以也没在意。这几年师父都是把阿紫交给我管的,所以她的一切行为都有人向我汇报,既然是救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就没必要训斥她,何况她既然背着我,想必也是知道分寸的。
难道,就是那个人?可是他后来伤好之后立刻就离开了,这我是知道的啊!难道又回来了啊?“是你以前救的那个人吗?他回来了?”我试探着问道。
她果然吃了一惊,抬起头道:“你、你都知道啊?”
我知道个屁,我连那小子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呢!可是我必须的端着架子,冷冷道:“你有什么事瞒得过我?”
她立刻软下来,撒娇道 :“好了,师兄,我错了,不该瞒着你的。不错,就是他,他又回来了。所以……所以我……哎呀,你就跟爹爹说嘛,他肯定听你的,因为当年也是你提出来要和我定亲的。那时候我小不懂事,现在长大了,总是可以改变注意的吧!再说了,你堂堂药神谷的大弟子,名头那么响亮,谁家的姑娘娶不到手了?我也没有什么好的,这个你比谁都清楚!”
我的确没谁都清楚,可是这种事有的商量吗?门都没有。
我当下斩钉截铁道:“这事啊,你想都别想,自己去跟师父说。但是我劝你还是长个心眼,你知道师父是什么样的人,要是知道你为了一个野小子要让他做背信弃义的人,那小子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然后我再不理会,大步离去。
想来那时候的确是有些过分了吧,她自是吓坏了。其实她的胆子,多半也是就是在药神谷而已,因为在这里所有人都让着她,没有人会和她计较。可是,对于外界,她最多的却还是恐惧。
长这么大,她必定也是没经过什么大事的,被我这么一吼,一下子就懵了。但是这丫头脾气却是倔的厉害,终究还是一条道走到黑了!她软缠硬磨的去求着师父退婚,撒泼绝食无所不用其极,师父最是疼的,终究还是心软了。最后找我谈话,虽然老脸也是拉不下来,但言语间却透出了那个意思。
可是我苏柏年是给人面子看人脸色的人吗?我不仅不理,还把他的意图给挑明了,为此两人又是一通大吵。然后便开始了冷战,谁也不理谁。
期间发生很多事,所有的一切都终结在那年五月,阿紫离开了药神谷。她竟然为了那个无名小子与留书与师父决裂,称以后再不回来,就当从来没有生过她这个女儿。
这样的结果,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因为在此之前我一直笃定的坚信,阿紫不敢离开,阿紫不会离开药神谷。但是却忽略了,一个女孩子的心里不会永远只有布娃娃、麦芽糖、龙须酥和风车的……
那之后,我和师父又吵了一架,然后彻底闹翻了,并且没多久就收拾行李离开了药神谷。
我本无意用药神谷大弟子的身份在外面混,无奈江湖中认识我的人着实太多,因为那些年凡是去药神谷求诊的人,大都是我接待的。而师父即使出诊,我也是在一边打下手的。
不想为师父盛名所累,所以我弃医从毒,专门研习解毒配毒之术。竟然开始慢慢有了成效,于是毒医的名头渐渐出来了。但是,恼人的是毒医后面总是跟这个后缀叫苏柏年。全名是药神谷大弟子毒医苏柏年!我相信师父要是知道了,一定气的够呛。
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阿紫,但是我一直很怀念她。后来我遇到了另一个女人,我们之间惺惺相惜,志同道合,但是我却再也不愿意去谈及与爱有关的东西。索性她倒是懂我的,于是我们就这样过下去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想必也是对我的曾经好奇过的,所以常常有意无意的会问起,我偶尔也是玩笑般的说说,但是绝口不提阿紫。
可是人都会有松懈的时候,我想我一定在某个时候说漏过嘴的。
不然她怎么会凭借一个阵法的闯入者就猜出她的身份呢?
这个世间,最难懂最复杂的就是女人。我本以为百毒心经是我们俩视若生命的珍宝,但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竟然可以毫不犹豫的拱手相赠。其实,我觉得我是可以明白她的用心的。她终究害怕我再见到阿紫。所以她觉得只要阿紫好了,就不会来找我,我们就可以相安无事。
但女人往往过于天真,她哪里知道什么是时过境迁,什么事沧海桑田!即使我们再见,又能怎么样呢?终究已经非昔日故人,也不过徒增一场伤感罢了!若是知道阿紫一直活着,我想我真的可以安心,然后一如既往继续我的生活。
但是我却得知她已经死了,我发现我再也无法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