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谁啊?”林香月好奇的问道,“还有客人要来看我们吗?”
林中玉微微一笑,充满温情的抚摸着她的脑袋道:“是啊,到时候见了他,你一定非常开心的。”
林香月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却非常相信他,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由得充满了希望。
去年九月底,天武门门主南宫翰忽然从江湖上销声匿迹,此事震惊武林。但是天武门四大弟子为了稳住阵脚,后来不得已‘请’出了当年失事后被软禁的师叔,借以稳定人心。
但是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终究治标不治本,而师叔本就野心勃勃,一直觊觎门主之位,竟然在短短数月之间创立了与紫电、青霜、惊雷、追风四堂并驾齐驱的晦明堂,亲自掌管,培植自己的势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是当此情况之下,四大弟子反倒成了骑虎难下之势。而晦明堂主又在想方设法离间四大弟子,想要彻底瓦解最大的劲敌。
毫无疑问,他要真正的当上天武门门主,那就必须得到四大弟子的拥护,但是四大弟子怎么可能背弃师父,拥立一个‘傀儡’呢?当此时机,天武门可谓内忧外患。
如今,唯一可以化解这种危险局势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真正的天武门门主南宫翰。
林中玉在听雨楼一直等的都是他,但是半年时间过去了,却依然不见丝毫音讯。可是他知道,无论情势多么危险,都必须等下去。
他并未对林香月言明是在等爹爹,为了将来给她一个惊喜。
这一天中午,林中玉正在书房给林香月和絮儿讲一些江湖中的趣事,忽然看到秦远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公子,公子,有客人到。”秦远气喘吁吁道。
林香月忍不住欢呼道:“是我们等的那个人吗?”
林中玉却是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那个人如果来的话,出场方式绝对不需要有人通报。
“可知是何人?”林中玉问道。
秦远面上却有欢欣,道:“是飞仙谷毒医的传人,来给姑娘治病的,还有毒医的信物呢!”说着呈上了一块紫檀木雕成的小令牌,上面浮刻着几枝兰草的形状,阴刻着‘飞仙谷’三个字。
林中玉认识这块令牌,当初见到苏柏年的时候,他的腰带上就悬挂着这个小木牌,当时韩小倩一时好奇还借过来把玩过,他也是看过的。苏柏年说那是他的信物,用在重要之人间通讯联络。
“快请进啊!”林中玉说完就已经大步走了出去,絮儿也扶着林香月追了出去。
“姑娘,应该就是那天晚上在客栈给你治眼睛的那个神医呢!”絮儿一脸的崇拜道。林香月也有些好奇道:“真的吗?这个人也太好了吧,竟然自己找上门来啦!”
絮儿洋洋自得道:“那可都是我的功劳啊,因为我告诉他我们住在这里的。”
两人跨出门槛的时候,林中玉和秦远已经将那大夫迎了过来。
絮儿有些纳闷道:“咦,怎么不是上次那个人呢?”
来人看上去三十来岁,皮肤微黄,面容极其平凡,是那种看了一眼过目即忘的面相,身板消瘦,但是却挺有精神的。他的肩上挎着一个药箱,正跟着林中玉和秦远走了过来。
那人听到絮儿的话,瞟了她一眼,语气平平道:“姑娘上次遇见的应该是我家主人,他近日有些忙,不得空,所以才派我来的。”
絮儿有些泄气,道:“可是……你不过是个跑腿的,可以……”
林中玉瞥了她一眼,道:“说话太没分寸了。”
絮儿吓得缩了缩肩膀,道:“公子,我错了。”
林中玉道:“自古名师出高徒,有其主就有其仆。切不可随便小看与人。”
那人淡淡一笑道:“多谢公子夸奖,在下也不过是些微末技俩而已。但是病人的情况主人都已经交代了,所以不会有错的,你们尽管放心。”
林香月凑了过来,伸手往那人身上摸了摸,好奇道:“你真的可以治好我的眼睛吗?”
那人一进来就没有望她身上瞧一眼,此刻却是被迫看向了她,点了点头道:“主人没有交待错的话,就一定可以的。”
林香月眨巴着眼睛,道:“那如果交待错了呢?”
林中玉没好气的将她扯到身边,道:“你给我安分点,对大夫要尊敬,真是白教了你这么久。”
林香月被他扯着,一边挣扎一边道:“我就是想问问,如果治不好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副作用啊,我是习惯了当瞎子,可万一又变成哑巴或者聋子怎么办啊?”絮儿忍俊不禁,噗嗤一声道:“姑娘,你可真逗。”然后对那大夫说道:“您千万别见怪,我家姑娘就是这样孩子心性,没别的意思。”
林香月回头蹬她道:“絮儿,你要说我坏话是不是?”
此刻已经到了门口,林中玉一只手臂将她拦腰一抱提了进去,然后招呼那大夫道:“快请进,家妹年纪小,不懂礼数,切莫见怪。”那大夫摇摇手,道:“公子客气了,令妹天真无邪,很是可爱,怎么会见怪呢?”
“哈哈,哥哥你听到没,人家夸我呢!”林香月很是开心道。絮儿无奈的耸了耸肩,一副你无药可救的表情。
进来坐下之后,林中玉才问道:“还不知道大夫高姓大名,怎么称呼?”那人淡淡道:“贱名不足挂齿,说了公子也未必听过,小人跟主人姓!”
“原来是林大夫啊!”絮儿知道林中玉不清楚那个主人姓甚名谁,忙接口道。
“啊?你也姓林?”林香月很是激动道,扯了扯旁边林中玉的袖子,道:“哥哥,我们会不会是亲戚啊?”
林中玉被她一句话给呛住了,摇着头无奈道:“这丫头,最近想亲戚想疯了。”
然后转向那大夫,问道:“我听说家妹是火莲心余毒未尽,对于这些我可是外行,根本就不清楚,所以想请问林大夫,你家主人可有法子解吗?”
那大夫点头道:“主人前段时间一直都在研制解火莲心余毒的解药,如今已经有了。所以公子大可以放心。而且令妹的眼睛,主人已经专门找来了黄山莲花峰香沙池里的圣水,定然能医治好。”
那人虽然面相平平,但是说话的时候却很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虽然位卑,但是那种气度,却仿佛浑然天成一般,引人入胜。
林中玉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站起身道:“果真如此,那就太感谢了,请收林某一拜!”说着深深一揖。那人缓缓站起身,摇手道:“公子不需客气,在下只是奉命行事。你要感谢,就感谢飞仙谷谷主好了,没有他,也就没有我家主人。”
然后他看了眼林中玉和絮儿,道:“在下因为要忙着回去复命,所以不敢多耽搁。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林中玉忙道:“没有不方便,随时都可以。”然后又问道:“可要准备什么?”
那人摇头道:“什么都不需要准备,我已经都带来了。你们也不需要紧张,解毒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
絮儿道:“那么是不是要带小姐到楼上去呢?”
林中玉道:“还是上楼去吧,那里清静一点。”
林香月由絮儿扶着上楼,有些紧张的回过头问道:“大夫,大夫,用不用扎针啊?”
还不等大夫回答,林中玉已经开口道:“别怕,不用扎针的。”
到了楼上之后,絮儿扶林香月在椅子上坐下,却见那大夫吩咐道:“准备一杯热水吧!”
絮儿忙应声,去倒了一杯热水拿来。那大夫将一丸药化了进去,道:“给你家姑娘服下。”
絮儿将那杯子拿过来服侍林香月喝了下去。
“好了,现在你扶她到床上躺着吧!”
林香月打了个呵欠,道:“有点晕……”然后被絮儿扶着绕到了床上躺下。
刚躺下没多久,眼皮越来越沉重,不多时就睡着了。
“啊,姑娘怎么睡着了?”絮儿忙叫道。
“不碍事,那水里有安神药丸。”大夫说道。
林中玉道:“我需要做什么呢?”
大夫望了他一眼,道:“这位姑娘留下来帮忙就可以了,公子还是回避吧!”
林中玉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那林某就先告退,有劳大夫。”想着自己在一边看着,人家应该也不自在吧,还是回避的好。
絮儿走到桌前道:“那么我都需要帮什么忙呢?”
那大夫打开随身药箱,从中拿出了一张三尺长的白绢,上面绘满了人体各处的穴位,递给她道:“你先认这个吧!”絮儿接过来一看,面有喜色道:“原来是人体的穴位啊,真巧,我都认得呢!”
那大夫奇道:“当真?”
絮儿见他不信,有些被瞧不起的感觉,立刻昂首挺胸道:“当然是真的,我家小姐……哦,我跟着以前得小姐时,可是学过不少东西呢!这些简直是小菜一碟。”
那大夫自然不信,考量了一会儿,见她果真对答如流,于是收起那画卷,道:“很好,恭喜你所学终于派上用场了。”
絮儿很惊喜道:“难道大夫你要教我医术吗?可是光会认穴可以做什么呢?”那大夫却是不动声色,一边摆弄着手中的东西,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整个过程其实和苏柏年当初与韩小倩合作时的模式差不多,只不过当时的毒是被天山冰蚕吸出来的。而这次,却是将余毒尽数逼到双眼,再以香沙池圣水洗涤。配以特制的独门解药,便可以将火莲心余毒全都化解。
本来预计不过一个时辰,但是林中玉在楼下却足足等了两个半时辰,眼看着已近黄昏,但是楼上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饶是他修养极好,也有些坐不住了。
但是又不好冒昧上去打扰,只得静下心来继续等待。
到了卯时三刻,林中玉看到楼上还没有动静,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之时,听到了脚步声。
他抬起头,就看到絮儿和那大夫一起走了下来。
“怎么样?”林中玉忙迎上去问道。
“公子啊,这回我可立了大功,你一定要跟我家小姐表扬我啊!”絮儿虽然满面疲惫,但却是笑靥如花。
那大夫点了点头,道:“虽然有些出乎意料的艰难,但是好在终于完成了。”
见他拎着药箱,林中玉忙道:“难道林大夫现在就要走吗?”
两人此刻已经走下了楼梯,那大夫道:“公子放心,令妹已经无碍。我暂时先下山去办事,过几天在上山探望,想必就已经痊愈了。”他拿出一只半尺高的白玉瓶子,道:“我已经为令妹的眼睛敷过药了,记得三日后的午时拆开。然后用这个瓶子里的水为她清洗,到时候,她的双目便可重见光明!”
林中玉心头大喜,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感激之情,只是语无伦次的说道:“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今日已经晚了,还请留宿一晚,让我们可以尽地主之谊!”
大夫却是执意要走,道:“实在是要是要办,所以今日必须下山。请公子将我家主人的令牌奉还!”
林中玉忙从怀里取出那块小令牌递给了对方,知道留他不住,只得恭敬不如从命,和絮儿一同将他送到了大门口。
“两位请留步吧!”那人转过身拱手道:“过几天在下还会再上门叨扰的!切记这几天千万不要让那位姑娘弄掉眼睛上的纱布。”
然后再不多言,转身疾步而去。
他一直往前走,直到绕过了两处山道,这才缓缓停下脚步,转过身往回看,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此番前来,乔装改扮,只是因为怕被林中玉认出。
他是林家兄妹的杀母仇人,虽然他们的父亲也是他的杀母仇人。如今,他们之间仅剩下的牵绊难道只有仇恨了吗?
这世间,仇恨似乎总是比任何东西更长久,更永恒。
上一代的恩怨蔓延到这一代,无始无终。
如今的她变成这样,每每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在知道她的情况之前,对于重逢他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太过冷漠的人,一般都是比较理智的。当初他上黄山之时,心头只有痛惘和对母亲的怜悯。若不是因为黄山老人的提点,他几乎不会想到她。
那时候,他将自己的心扉关闭,也将她紧紧锁了起来。若是无人提及,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再去面对。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以后他们之间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此生缘尽与此了!
她已经回到了家,而他的家却在找到的那一瞬间,永难回去。
她把他给忘了,这个结局再好不过。
若是她安好,他便可以就此不去过问,将过往的曾经一笔勾销,如她一般不思不恋。但是若她不好,他便无法置之不理。
如约找回了义父,同时得到了李仙子的解药,马不停蹄的就赶往南山!他从来都是理智到清醒的人,不该逗留的时候,片刻都不会停留。
林中玉若是知道救他妹妹之人正是自己的杀母仇人,是否还会对自己那般感激?
今生的仇恨他已经放下了,因为他并不是个不明是非的人,虽然他很爱自己的母亲,但是也深切的明白她所做的错事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所以他不再恨任何人,而是被无数人恨着。
离开黄山之后,他知道江湖中找他的人还是从未死心过,所以一直都是低调行事。好在江湖中人只知道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师承何处等等,所以想要找他未必就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番出来就是为了给她解毒,治好她的眼睛。他怎们可能忍心让她一直活在黑暗中呢?虽然依旧无法解碧寒毒,但是能让她多一点儿欢乐,他就绝对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若是此后半生,她都再也记不起他,那么将是怎么样的呢?
这个念头几乎只是在脑海中闪现了一刹,就被他立刻压下去了,就像当初梅梦雪新丧,他悲痛欲死,想念她的心思也只是如闪电般一笔带过就立刻压制了下去。那时候他告诉自己,现在不能够去想她,事情已经很糟糕了,如果再多想一点,就会更糟糕。所以必须在度过这一切之后再去想吧,否则该如何承受呢?
理智的人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思绪,显然他是成功的。
就如同这一刻一样,他不敢再去想以后若是她真的再也不会想起他,该如何是好!他更不敢去想,有朝一日,她想起来自己这个杀母仇人,又该如何一样。
下山的路他走的很慢,因为他根本不需要赶时间。他有的是时间,这几****都会徘徊在山下,等着时间差不多了上来查看,确认她无恙之后就离开。
义父终于和姑姑团聚了,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他得赶回去看望他们。希望师父能够快点将自己治好,否则无法平息姑姑心头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