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您别失望,我总有一天会先您而去,至少您还有一个称心的儿子,迁安不要为了我的不争气而失望。
他想再去看龙非,惜儿欣然前往,燕伯既然已经知道了临江王允许,自然那也就不再干涉,任由那两个孩子去了。
龙非自从昨日回来后,一直都不说话,太医没有再来,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仰望着头顶的帘帐若有所思。
忽然想要起身,正欲坐起,可是刚抬了抬肩,却忽然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坐起来,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他挺了挺身子,再试了一次,还是没能坐起来。
他又咬了咬牙,努力再试了一次,却是忍不住痛哼出声。其实全身都无碍,躺着也不觉得,但是肚子里却像是横了一把剑,当他坐起来的时候,那把剑就会折弯,直插心脏。他每次只能坐起来一点,稍微高一点,就疼痛难忍。他使劲用手臂撑着身子,一次次坐起,一次次跌倒,这到底是怎么了?龙非眼中开始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额前密布着一层汗珠。
窗子撑开着,不远处的闻香亭前,两人相对而立。
“他怎么了?”惜儿眼中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不知道,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明皓皱着眉道。两人透过窗子,远远俯视着龙非,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历历在目。
第六十九次无力的躺倒后,他终于停止了努力。
“他病了吗?好像坐不起来。都试了那么多次,全失败了,现在好像放弃了。”惜儿自言自语道。
“表姐,他是我哥哥,咱们过去帮帮他,好不好?”明皓开口道。
龙非正在闭目苦思冥想,隐约听到一阵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多了一对少年男女,正是昨日门口站着的那两人。
少女怯生生的走上前来,道:“你要起来吗?我们帮你?”龙非皱了皱眉,有些烦躁,道:“不用。”
“没关系啦,我们将来都是自己人嘛!”少女甜甜的说道,脸上挂着纯真的微笑,就要走过来。
龙非忽地眼睛一瞪,那少女吓了一跳,忙退了回去。
“你们走吧!”他缓缓说道。
见那两人还不走,一时气急,不由得躬身咳嗽起来,这下子搜肠刮肚咳得惊天动地,竟然从榻上翻了下来,腹中绞痛,不一会儿就晕了过去。惜儿一下子吓呆了,旁边明皓也是呆若木鸡。
“来人,来人……”惜儿忙大声喊道。
龙非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梅三娘。
她眼中含泪,怜惜的望着他。
龙非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感觉全身暖烘烘的,有些闷热,他想要揭开被子,梅三娘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道:“别动,热一会儿没关系,等出了一身汗就好了。”龙非望着她,半晌,自语道:“我是否该叫你奶娘?”
梅三娘微笑道:“你小时候不肯那么叫的。”
龙非也笑了,道:“你倒是记得啊?那时候我学着娘的样子,叫你三娘?”
梅三娘一愣,道:“你、你想起来了?
龙非苦笑道:“人的一生,名利富贵皆可抛弃,唯有一种枷锁,永远也甩不掉,那就是记忆,无论甜蜜的、辛酸的还是痛苦的。”
梅三娘笑的很满足,道:“有生之年,可以再见到你,真好。”
龙非望着她,道:“三娘,我娘离开后,你一直留在梅园吗?”
梅三娘点头,道:“是的。”
“那么之前呢?”龙非问道。
三娘想了想,道:“当然,她还未到临江王府的时候,我们一直都在红梅宫,我们那时候还豪气万丈的说,用五年时间让吟香宫从武林中消失。我们红梅宫从此做天下第一宫。呵呵,真是可笑,后来红梅宫解散了,宫主留下四娘、六娘和九娘,我也嫁人了,我们一直都未有联络,过了一年多,我生下一个女儿,可是不到一个月却……唉,宫主派人把我接到了梅园,那时候你也不过五个月,我就一直照料你。”
龙非温言道:“三娘,你给我讲讲我娘的事,好不好?”
三娘含笑道:“我们都不是好人,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其实你娘本来不是那样的,只是因为她爱错了人,又没有遇到指点迷津的人,最终才会被心魔蛊惑,误入歧途。她建立红梅宫之际,最先遇到的是二姐,也就是梅二娘,接着是我,我们后来共有二十九个姐妹,每人均有十名弟子,其实红梅宫人数最多的时候也不曾超过五百,但在江湖中的影响却是不小。我们都是以‘狠、损、毒’出名的,当时就有句话叫‘最狠不过梅九娘,最损不过梅三娘,最毒不过梅梦雪’。”
“你娘在很早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少年,他给了你娘一个名字,就是梅梦雪。多年后我们红梅宫已经开始成为了武林第一邪派,但是你娘却还在等着那个人来规劝她,将她招安。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一个人侧目。但是没想到,那人却是越来越怕她,越来越躲着她,避着她。起初,我们都不知道那人是谁。直到有一日,你娘从崆峒派带回了一个重伤快要死的人,她用尽了一切手段去救他,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直守在他的榻前,她不放心任何人来接手,她害怕错过生命中关于他仅有的最后回忆。她贴身照顾了他整整一个月,擦洗、更衣、换药、喂饭、洗脸、梳头,所有的一切无微不至。这些事她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做过,但是当她为他做的时候心里却是溢满了骄傲和满足。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如此的温柔,如此的细心。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宫主,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