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坚的神色有了些微的松动,继而大笑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苏坚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泯灭了所有人性的苏坚。如果你还顾念旧情,那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刚一说完,手中的宾铁杖就刺了过来,苏定飞身而起拔剑相抗,只想将他引得远离林香月一点。
因为苏定无意中提到了以前的事,所以苏坚不由得又想起当年比武台上令他颜面扫尽被所有人嘲笑的事,不由得怒上心头,竟是下手再也不留情。苏定知道此次如果输了就会真的遗憾终身,所以也是打起了二十分的精神努力迎敌。
两人斗得天昏地暗,杖来剑去,杀气腾腾。苏定不住的在想,如果自己死了,那么林香月就再难逃魔爪,苏坚此人恶毒无比,弑父杀弟,夺人妻室,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虽然他并不清楚林香月的武功,但是却知道论阴谋城府,林香月根本就无法和苏坚相提并论。
如今事态危急,自己也无暇通知状元令的兄弟们,若是真的自己出了什么事,那么……
他简直不敢再往下想,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即便同归于尽,也必须杀了苏坚。
苏坚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只看到那小子忽然间像疯了一般,已经放弃了防守,一味的猛攻,自己竟然有些应接不暇起来。苏定手中的墨星剑如同黑龙腾空般气势雄浑,又像大江之水般浩浩荡荡。
……
夕阳渐渐消散了,天光渐渐隐没了。
天边一轮皎月缓缓升起,林香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那些刀光剑影、生死搏斗都已经过去了,周围此刻已经一片安静,只有轻微的凉风吹来,荒草像波浪板起伏不定。
苏定昂然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墨星剑斜指躺在不远处的苏坚。苏定侧过头,凝视着剑尖一滴滴往下落的鲜血,神情木然,漆黑的眼睛在月光下闪耀着冷锐的光芒。
地上的苏坚似乎变了一个人,那张骷髅般惨白可怖的脸已经消失了,代之而是一张和苏定有几分相像的面庞,甚至更黝黑,更方正。
七年前在与苏定比武时用阴谋被揭穿后在辽东丢尽了脸面,一度觉得无法再世为人,他是个心胸极度狭窄的人,自此便觉得没有脸面再见人,于是索性破罐子破摔,学了一身阴毒的邪功,也因此而容颜大改,人性尽泯,变成了如今折服模样。但是没想到在死后,邪功自散,竟然又恢复了昔日容颜。
苏定走到了林香月的身边,看到她正好坐了起来。
“你醒来的可真是时候啊?”依然是那种调侃的语气,林香月却没有生气,而是非常惊愕的望着他,忽地叫道:“小心……”
但是已经晚了,死了的苏坚突然坐了起来,手中残杖奋力掷出,苏定也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子……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林香月惊呼,苏定回身,铁杖飞出,苏定中招,鲜血长喷。
那铁杖并未来得及刺中他,因为苏定手中的墨星剑已经飞出了将苏坚钉在了地上,但是那铁杖末端却有几点寒星迸出,全都打在了他的胸膛。
暗算本来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其实诈死的苏坚完全可以就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只是有些人太过执迷而已。
苏定慢慢走过去,拔出了自己的剑。
林香月站了起来,生意有些颤抖:“你没事吧?”
苏定却已经躺倒在地,对着她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亮晶晶的牙齿。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对她这么笑吧?
是他救了她?她在那荒宅中昏过去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依稀觉得有人进来了,原来是他?她忽然觉得心头狂跳,如果苏定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她可能要后悔一辈子了。一时间脸上不由得露出慌张和焦虑的神情来。
苏定却是不出声的笑了,忽然运功,只听‘嗖嗖’几声,他胸前那几枚寒星竟被他用内力震了出来。
“难道你没有中招?”林香月忍不住喜悦道:“你真是太聪明了,你是不是穿着什么刀枪不入的软甲之类啊?”
苏定从容的站了起来,林香月没上前自发的扶住了他,“我们回去吧!天都黑了。”
苏定扬眉道:“好,我们回去吧!”
尽管他看上去没事人似的,但是当他的手搭在林香月的肩上时,林香月的心一下子就冷了半截,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林香月没有回四方客栈,因为四方客栈还在城中,实在是太远了,所以她在最近的一个小客栈外停了下来。
“千门客栈?我们不如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她望向苏定,她不想让他再多走路了。
苏定点了点头,林香月便扶着他走了进去。
但是不巧的是千门客栈已经客满,但是那个老掌柜看见苏定受伤,而林香月又是一个姑娘家,这么大半夜的到处找地方投宿实在是不安全,于是就让一个活计将自己的房间腾出来让给他们先将就着。
这只是一处偏房,阴暗潮湿,但是现在林香月却觉得无论在哪里都比那个噩梦一般的荒宅要好得多。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苏定理所当然的让林香月睡,他在椅子上坐着歇息就行了。
林香月想了想道:“苏定,你过来吧!”
苏定不解道:“怎么了?”
林香月道:“这张床挺宽的,就算是两个人睡也不会觉得挤。”
苏定很是惊愕的望着她,愣了半天道:“这个、算了,我不太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
林香月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习惯吗?我只和女孩子睡过。”在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些世俗礼法男女大防之类的束缚,所以她觉得和苏定睡在一起就像和絮儿或者水色睡在一起一样啊,不过是女子换成了男子而已。
睡觉就只是睡觉,并没有别的意思。而苏定作为一个正常的男子,自然会不由得想歪了。
她见苏定红了脸,不由得打趣道:“你不至于这么怕我吧?不就是睡个觉,吓成这样?我还能吃了你吗?”
苏定道:“谁怕你了?”
苏定虽然既不好意思,但是也实在不想让林香月笑他,只得乖乖走了过去。
“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林香月拉开被子让到了一边。苏定只得硬着头皮上阵,慢腾腾的爬上床,几乎是贴着墙根子躺下,双臂自然下垂,两只手老老实实的贴大腿上,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