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蔚蓝蔚蓝的,落日熔金,夕阳如暖色的薄绢一般浮动在天边。远处山岚渐渐升起的苍茫雾霭,被一声尖锐嘹亮的鸣叫瞬间划破。
采薇仰起头,看到一只白色的巨大雪鹫在不远处的山峰栖落,还有一个白色的人。
很多年以来,她都是只穿紫衣,习惯太久了,所以已经忘记了初衷,依稀记得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喜欢这种雅致的颜色吧!她不敢去触碰白色,天长日久,似乎已经记不起自己当年的模样了,唯一只记得那雪一般的白衣,是她当年独一的标志。
她转身往回走,并没有在意那个不速之客的闯入。
她走的很悠闲,偶尔还会停下来欣赏一朵山间的小花。她曲曲折折的漫步前行,直至走到一处挺拔矗立的绝壁前,水流顺着石壁边缘泻下来,在空中划下一道优美的圆弧。覆盖着厚厚青苔的岩石上生长着蓝色小花,一簇簇,在水雾中摇摇曳曳。
“请留步,在下连天星。”一个清朗出尘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采薇不由得驻足,倚着身畔的石壁缓缓侧过了身。石壁上爬着茂盛的绿色藤蔓,她舞动的紫衣如烟似雾,像那绿叶间盛开的花儿一般静寂绚丽。她的头发很长很长,在脑后用发针盘过还可以垂及足踝,丝滑柔顺的像一条飘带。她的脸孔清灵飘逸,却像是隔着一层雾霭般看不清楚,依稀只觉得有种脱俗出尘的美。
这个女子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清灵出尘的感觉,那样无欲无求的娴雅姿容,在这世间绝对是独一无二。佛曰相由心生,那么怎么样的心才可以生出这般玲珑清透的女子呢?
连天星这一生都没见过如此气蕴的美人,以至于在她面前时,自己素日的高傲和冷漠都忽然间烟消云散。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有种奇怪莫名的联系,她像是自己寻找了无数个轮回却始终找不到的那个人!他们以前一定认识吧?
采薇侧过身子望向背后山路拐角处的人,一袭如云似雪的白袍悠闲的罩在身上,静如岩,傲如松,就那么悠悠的望着她。他笔挺的像是山崖间的一棵树,而那山风吹拂的银发的衣裳则像温柔的枝叶。他有一双异常邪魅的紫眸,眼神幽幽的自吹散的发丝间飘了过来。她有些微的震诧,原来连天星是这样一个人啊!她忽然有种熟稔到心疼的感觉,那种目空一切、似乎万物不萦于胸的骄傲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像极了昔日那个自我放逐的孤胆剑客……
“阁下应该是传说中的那位玉蝶宫女先知吧!”连天星淡淡道,微蹙的眉峰下紫瞳中波澜不兴。他自然看得出来,这样出尘脱俗的女子,必定就是那个神秘的女先知。
采薇有些释然的吐了口气,在晚风扬起他额前散发的一刹那她看清了那张俊美无俦、举世无双的面孔,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一点也不像那个人。
“门主前来,所为何事?”她似乎略有些失望,缓缓转过身道。
山路很是陡峭,她在仅容一人的狭窄小径上从容自若的走着,没有回头看他。连天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他相信自己一定找对了人。“连某想求血蝶子的解药,为救舍弟早脱苦海。”他坦然道。
采薇没有回答,在他前面三丈处悠闲的走着。那一曼紫纱和飘逸的秀发在身后轻舞飞扬,以至于她走路的姿势美好的像是在跳舞。
连天星跟着她一路走过了清溪和山涧,又穿过了一座弥漫着紫色雾气的竹林,再往前曲曲折折的走了良久,停在了一座低矮山壁外的深潭前。
艾薇像是累了,她轻拂衣袖优雅的坐在了一块山石上。连天星负手走了过去,蹙眉望着幽冷碧寒的深潭大片:“你究竟意欲何为?”采薇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她本来像是高高在上的仙子,可是那一笑却像个调皮的尘世女孩。让人不由得生出亲切感,“这儿是守龙潭。”
“我知道。”连天星望着那边石壁上的字迹道。
“你不知道,”采薇幽幽的叹了口气,氤氲着水汽的眼眸有些潮湿迷离,“谁也不知道这儿为什么叫守龙潭。”她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只有我知道,那是因为一个人的守护。”
连天星不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相反,对于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事他想来从不理会。所以采薇说起这些时,他也只是转过身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地形。
他冷漠的反应似乎让采薇有些伤心,她垂下眼眸站了起来,纤足踩着草尖上晶莹的露珠,声音像是凝固了一般变得有些冰冷,道:“血蝶子的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说完后她忽的纵身一跃,投身跳进了深碧的寒潭中。
连天星赫然转身时只看到飞舞着缓缓坠落的青丝。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这句话对他的诱惑力更大呢?他是怕水的,从来都是,甚至不敢正眼去看。可是就因为这个该死的原因,他失去了天夜,也因此得不到天月的原谅。人一辈子,绝对不能把一个同样的错误犯两次。
他闭上了眼睛,以一种近乎惨烈决绝的表情纵身跃了下去。
当寒流漫过眼睛时,他忽然想起了跃入平云江的小夜,恐惧和悲伤席卷而来,他在那永远也无法释怀的阴影里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