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月那一剑用尽了全身力气,长剑从扇骨旁划过,带着冷锐的裂帛之声刺入了林中玉的右边胁下。
一击既中,她立刻后撤,血光飞溅中她倏然拔剑,猛地一抬头,却看到那人竟如同泥雕木偶般望着她,竟似浑然忘了伤痛。
那脸上奇异的表情让她愣了愣,本来还想再补上一剑,但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终究没有狠得下心,在他失魂落魄之际转身匆匆奔逃而去。
林中玉一手捂着胁下伤口,一手轻轻抬起轻触发红的眼睑,此刻心头满是震撼和激动,竟然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就在这当儿,忽然听到一声爆破,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黄色烟花,本欲去追林香月的念头只得放下,转身过去寻找雷东雷了。
其实林香月并未走远,她此刻已经无力再逃了,只是躲在暗中看到林中玉离开这才放下心来。
她抬手摁住胸口,缓缓的做了几个深呼吸,以此来平息翻涌的血气,然后扶着身边的树缓缓向林外走去。
落霞山,落霞山在哪里呢?从当年萌生这个念头到现在,都已经五年了,可是却还没来得及问别人,落霞山到底在哪里呢?
走了没多久,只觉得一阵阵的晕眩,胸中更是有烦闷作呕。她渐渐感觉到有一股冰寒之气正从丹田缓缓升起,开始顺着血脉朝四肢百骸游走。她不觉得一震,难道竟然要再这里毒发吗?
自打记事起,碧寒毒就一直常伴左右,常年服药,加之内功调息,虽然不能根除,但是勉强还压制的住。尤其是近几年,已经很少再犯了。
想来应该是武林大会那一战消耗了太多精力,之后又一直在奔波,没有机会好好将养,所以此刻自己体内的真气也压制不住那蠢蠢欲动的寒毒了吧?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老天让自己可以勉强脱离天武门的追捕,不然只要寒毒复发,任何一个天武门弟子都能将她制服吧!
那寒气越来越盛,如坠冰窟的感觉慢慢袭来,她下意识的咬住了牙关,想要走过去找一处地方坐下来,但是却发觉全身骨骼似乎都僵硬了一般,每挪动一点似乎都会发出咯吱的破裂声。
林香月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一个人面对过这样的状况,怎么办啊?师父不在,师叔不在,师伯不在,师兄也不在……
龙哥哥更不在……
她缓缓抬起手臂,紧紧的抱住了双肩,但还是抑制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此刻就是连运功的力气都没有了,根本就无法去抵制那肆意游走的寒气。她垂下眸子看向了自己的手背,莹白的皮肤下淡蓝的血脉正一点点清晰的映出。她甚至能感觉得到,血流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而她体内唯一的温暖来源也开始离她越来越远……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时间在她的身边似乎停止了流动,一点一点的凝滞了,而她所有的思绪也慢慢的被体内涌出的奇寒一丝丝的冻结了。
渐渐地,她的皮肤开始变成了浅浅的冰蓝色,而在她的周身,有丝丝缕缕的寒气正向外扩散。
在她的脚下,冰寒的霜气正在缓缓凝结,并且以缓慢的速度朝着周围扩散,土地开始冻结,落叶渐渐凝霜。而她此刻已经一动也不能动了,就连发丝似乎都停止了漂浮。
就在这样诡异神秘的气氛渐渐弥漫开的时候,却有一个不速之客忽然闯入。
一抹黑色撞入了她的瞳孔,很熟悉的脸容,是他,林非?那个神秘莫测的大夫?
她忽然挣扎着想要说话,却发现早就张不开嘴巴了!
黑衣男子看到眼前的情景显然吃了一惊,但是立刻回过神来,毫不犹豫的朝着冰玉雕像一般的白衣女子冲了过来。
“别怕,不会有事的。”他像是怕她听不到一般大声的安慰她道。其实,她真的什么也听不到的,只是从他的口型依稀可以分辨出应该是宽慰的话。
然后她感觉到一双手掌抵在了她的后背。
就像师父她们以前无数次一般,那个人想用内力帮她消融此刻体内苏醒的寒气。
这样的情况,也只有外人才能相助了,却不知道他内功修为如何!正自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感觉到那人猛地将已经吐出的真气收了回去。她的身形不由得一震,只觉得体内残余真气忽然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肆意乱窜起来。
气息也在瞬间岔了,她只觉得胸中堵窒,忍不住痛苦的皱紧了眉头。
“我差点忘了,我是炼过毒的。”黑衣男子额上冷汗涔涔,一边从怀里摸索搜寻着什么东西,一边解释道。
即便是到了这样危急的时刻,即便是他的担忧和焦急都写在脸上,但是却无法从他的动作中看出慌乱之态来。如此冷定的人,还真是少见。莫非江湖上的大夫都是这样处变不惊的,因为他们见惯了各种奇怪的病症?林香月自顾自的想着。
就在这时,他终于摸出了一个小瓶子,正准备喂给她的时候忽然一怔,然后怒气冲冲的将瓶子掷到了地上,自言自语道:“没有用的,喂给你你也吞不下去。”
林香月只觉得越来越冷,她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呼出来的白气了,由于血液变得粘稠所以流动速度变慢,身体的机能也在慢慢变缓了,她开始发现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不过不怕了,至少身边有一个人陪着,即便那个人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眼睑无力的垂落,正欲放弃最后的抵抗任命般的陷入黑暗的寒冷世界时,却忽然感到有一种陌生的温暖在一点点靠近。
她的感觉早就已经完全消失了,此刻闭上眼睛,能感受到的除了刻骨的冰寒就是那细微却不可忽视的淡淡温暖。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冰,而在她的附近却多了一只蜡烛,柔弱的烛火正不遗余力的从四面八方向他输送温暖,虽然细弱,但却不曾间断。
那轻柔单薄的温暖渐渐包围了她,让深陷雪地冰天中的下意识的朝着它靠近。
真是见鬼,只有在梦里才会有温暖的感觉吧?那一定是睡着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