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憬园,里面已是一派灯火通明,远远地,便见着洛朵夕一脸沉色地站在门口。杏吟放开牵了我的手,向洛朵夕行了礼,便急急入内去了。
洛朵夕朝我看了一眼,讶然:“妁儿,你怎的脸色如此苍白?”
膝盖的伤处令我痛得冷汗直冒,脸色又怎会好?胡乱往脸上擦了擦,连着汗水,泪水一并涂抹了去,问她:“小姐,少爷如何了?”话说着,目光已是不自觉地向屋内探去。
洛朵夕倒也没有再问我,叹了口气道:“七哥从小身子骨弱,这季节的温度偏又变化得如此快,他又倔得很,硬是跪了一天,现下情况很是不妙。”
盈着泪,手扶着门,向里小移了一步,又回头:“小姐,让奴婢进去看看?”
见洛朵夕点了头,我立马忍着痛冲了进去。
抬眼,便见小敏垂于一旁不住地拭泪。杏吟紧跟在那大夫身边,也是满脸焦急。我不敢吱声,寻了桌沿的一处支了身子,才勉强地站住了。
大夫在洛子商床前忙活了大半天才离去,与洛朵夕在门外说了一些话。洛朵夕走的时候倒是没有叫我回去,这样已让我感谢不尽。杏吟随他们出去抓药了,屋内只剩了我与小敏丫头。
我再也支持不住,顺着桌沿,颤抖着在凳子上坐了。
小敏上来扶我:“妁姐姐,你没事吧?可要叫大夫瞧瞧?”
我摇头,一手推她,眼睛看向洛子商:“我不碍事,你去给少爷揉揉,他难受的时候胸口便会疼痛难当。”洛子商,你现在一定很难受,一定很疼吧?不然又怎会昏迷着,眉头还锁得那么紧?
听我如此说,小敏忙过去,手按上他的胸,帮他轻揉。
洛子商,却在她手抚上胸的一刹那,突然虚弱地唤了声:“妁儿。”
我呆住了,只为他的一声轻唤。
小敏却没有感到奇怪,叹了口气回头看向我:“少爷他,好多次都如此叫你呢!”
她说好多次……洛子商,你为何要叫我呢?心,却激动起来,他知道我,看得见我,感受得到我……那么洛子商,你可也……喜欢我?
踉跄地走上前,握住他凉凉的手,硬咽道:“少爷。”
小敏又道:“妁姐姐怎么就忍心离了少爷的身边?九小姐那里就当真这么好么?”我吃惊地抬头,却发现她笑了:“我原先就是这样认为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知妁姐姐定是有苦衷的。”
苦衷?我自嘲,为何小敏都看得透的事情,偏我就死脑筋了?怎么会错认为洛子商是那般无情之人?
心下愧疚万分。
……
夜深,催小敏下去休息了,独自守在他床边。
伏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
待我醒来,已是第二日了,身上盖了外衣。回头,才见小敏端了清水进来,想必也是她为我披的衣。
小敏见我笑道:“妁姐姐醒了?”
我点头,握上洛子商的手,已隐隐有了暖意,脸色也比昨晚好了许多,心下稍稍放了心。开口问她:“什么时辰了?”
“过了卯时了。”
这么晚了!猛得站了起来,许是隔了一夜,膝盖也不那么疼了,只觉出了肿胀。
小敏道:“可是九小姐那边有事?”
洛朵夕那边有事没事我是不知道,但是不管怎样,我都是要回去了。毕竟我现在是清雅苑的丫头呐!况且洛朵夕昨晚有意无意地瞥下了我,已让我感激不尽。
向小敏道:“好好照顾少爷,千万别让他再胡来了。我有空会再过来的。”
虽知她如我一般心疼着洛子商,偏还是要等她点了头才放心地出来。
走在路上,心,一半欢喜,一半忧虑。
我是从小被跟着三夫人的刘妈捡回来的,跟在洛子商身边十年了,却记不清喜欢了他多少年了,也许自我记事开始吧?
在洛府,我只是个丫头。但在憬园,却不是。只因洛子商不当我是丫头,他教我抚琴,教我念书,教我所有……洛朵夕学过的东西。
洛子商对我的好,有时连洛朵夕都会嫉妒。
一直,我都觉得自己好幸福,因为我不是洛朵夕,我是个丫头,我……可以爱他。
不在乎我与他之间的身份,我也从不奢望能与他白首偕老,只要能看着他幸福,便是我最大的期望。
可是这次的他,怎么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抗旨啊,多么严重的事,那会牵连整个洛府。也难怪洛棋会那样动怒了。
抬头,见冉儿远远地站在前面,心下奇怪,洛朵夕在此吗?正想着走上去请安,却听隐隐有男人的声音自长廊的另一面传来,好奇地将耳朵贴了过去。
“他糊涂,你也糊涂吗?”是洛棋。
“爹,七哥都病成这样了,您就不去看看?”
我知道定又是为了洛子商的事情,心底十分感激,洛朵夕对他倒是真的上心。
却听洛棋冷冷地道:“他是洛家的人,就不能拖累洛家!若要抗旨,我宁愿他病死!我洛棋只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
我惊呆了……这竟是一个父亲说出的话,宁愿他死……
洛棋,在你眼里,真的看不到半分亲情,真的只有权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