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吟依旧蒙着面纱,外面的人只知道吟婕妤弄伤了脸。我也不说话,就让他们以为是默认了吧,也避免让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然,怕是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了。
屏退了其他人,与她一道进了内室。
“皇上。”她轻声唤我,带着疑惑之色。
也是,我早上才离开,现在却又来了,定是令她紧张起来了。
可是,何止是她啊。最近太多的事,一下子全压了上来,我还来不及喘气。头依旧疼得厉害,没有时间休息,无力地坐了。抬眸瞧着她,笑道:“吟吟,朕送你回家。”
“皇上?”她讶然。
我叹一声:“送你回云国。”影帝既然派司徒理桷来接洛子商回去,想必也是极力地找过公主的。只是任谁都不会想到,云国的公主居然在邺邾的皇宫之内。
杏吟愣住了,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我欲开口,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告诉她。只道:“回云国去,在这里,朕不一定能时时刻刻护着你。”
“皇上……”她欲言又止。
却是听得出,还是感激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她都是想见见影帝,回去自己的家的。
“皇上。”杏吟过来扶我,“你脸色不好。”
我点头:“朕头疼。”
她绕至我身后,纤手扶上我的太阳穴,轻轻地揉捏起来。微叹一声,道:“皇上若不好好休息,铁打的身子都会受不了的。”
任由她揉着,我轻闭了眼,浅笑道:“朕今日还歇在意翠阁。”
我与杏吟,不似皇帝与嫔妃的关系,也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安心一些。外头的那些烦恼的事,暂且放在一旁,什么都不要去想。
杏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
用了晚膳,早早地上了床。疲惫地闭了眼,愈发地昏沉起来。
杏吟点了檀香,淡淡的味道,很好闻。一缕缕地飘荡在屋子里,无限地弥漫开来。
我侧身,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果真觉得神清气爽许多。宫女伺候我起身,差不多便是早朝时间了。出了意翠阁,早有御撵在外头等着了。
内乱刚刚平息,朝中也无大事。有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底下能处理的,也无需我去费神。
下朝的时候,殷漓忽然叫住了我。
“皇兄,臣弟有话要与你说。”他说着,瞧了眼我身后的宫女太监。
我回头,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开口道:“何事。”
他看着我,似乎是想了许久,才道:“昨日司徒理桷回来了,是否为了她的事?”
我一怔,未曾想他竟然已经猜到。转过身,冷冷地道:“那又如何?”
“她在云国,她在云国!我早该想到的!”殷漓忽然高兴起来,“皇兄,我要去找她。”
“很快,她会回来的。”
殷漓激动地道:“真的?”
我点头,不知道怎的,心里居然不舒服起来。也许是因为殷漓的表情,也许是因为想起她要回来。
期待,又害怕的感觉啊,令我好痛苦。
抬脚欲走,殷漓却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臂,急道:“皇兄,若她回来,请让我照顾她!”他直直地看着我,说得坚定无比。
我愣了一下,他又道:“你不是不知,她根本不适合留在宫里。母后知道了,定不会放过她的!皇兄,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我求你!”
心下悍然,他说,求我。
是啊,从小到大,他确实没有求过我什么。甚至是任何好东西,都只会在我手里。一切的一切,我已经抢走他的太多。
况且,如他所说,宫里,确实不是她待的地方。
母后,忻茗,淑妃,甚至……赵筝,怕都容不下她。
可是我……
紧紧地握紧了双拳,我真的愿意放手么?
“皇兄!”殷漓唤着我,“即使你有护她的心,怕也没有护她的力。把她……让给我吧。”
退了一步,是啊,若是我能保护她。那么现在很多事情,也许都会不一样了。
“好。”
淡淡地应声,急步离开。再多待一秒,我都怕自己会反悔。反悔做了这样的决定……
迈着步子,心思却是惶惶不堪。
……
安排杏吟走了,心里忽然变得不安起来。
她说:“皇上,谢谢你。”
我不说话,还能说什么呢?杏吟啊,若不是为了芙儿,也许我也不会送她回云国。终究是,我自私了。
无暇再去顾及其他,我每日都要练习,练习见到芙儿的那一刻,我该怎样!
一次次地嘲笑,放手了,答应把她让给殷漓,可是我的心真的好痛!
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我真的够了,许多次,我甚至感觉自己已经疯了。夜里惊醒了,浑身的汗。
我以前做了太多伤害她的事,现在报应来了。
她不爱我,我却爱了。
爱得那般深啊,眼里,心里,全是她。
太监轻声进门,恭敬地道:“皇上,云国送来的人已经到了。”
来了,她来了……
身子僵了一下,霍然起身,沉声道:“摆驾交泰殿。”
这一段路,仿佛特别漫长。端坐在御撵之上,我甚至胆怯了,怕了。回去么,回乾清宫去……
抬头,目光远远地落在交泰殿。阳光格外的好,映在琉璃瓦上,闪出层层的光,微微刺痛了我的眼。
我忽然又期待起来,期待着见到她。
呵,我果然是疯了。
跨入殿内,底下一排女子,恭敬地跪着,俯首撑地。
“参见皇上!”底下的人齐声道。
在龙椅上坐了,细细地瞧着下面的女子,心下有些失落。究竟多久不见了啊,我居然都认不出她的背影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朗声笑道:“都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几个胆大的,慢慢抬起头,有几个,颤抖着,不敢抬起来。
太监不耐烦道:“没听见皇上的话吗?都抬起来!”
见一名跪在角落里的女子,削肩一颤,缓缓抬头。撞上她的目光,心,宛若被什么狠狠地蛰疼了。
美丽的脸啊,可是她的眸子不会变。
我是对的。
不过她生得不像江生,她像她娘。
她的眸子,带着痛,那般显而易见的痛,连着我也一起痛着。
是心疼我,还是心疼离开了洛子商呢?
扶着龙椅的手一紧,强迫自己将思绪收回、目光收回。看着其他的女子,无味笑道:“影帝真是客气了,如此美人,怎好当成女奴送给朕呢?”
胡乱指了几个女子进封,抑或是赏给官员为妾。定了定神,终于有勇气伸手,缓缓指向她。无边地难过起来,微闭了眼睛,启唇:“把他赐给成轩王爷做妾。”
许久不见,她瘦了。摇摇欲坠的样子,又让我的心……乱了。勉强抽离了她的视线,怕自己再看,又会不忍。笑着转向刚进封了采女的两人,招手示意她们过来。
她们先是愣了一下,才怯怯地起身,走上前来。
淡淡地开口:“其他人都退下吧。”
“皇上。”
低低的声音,撞进我的耳膜,却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我的心脏。
好痛啊……
太监见我脸色不对,马上伸手去拉她,大声骂着“大胆!”
可是她忽然哭了,隔着泪眼朦胧,瞧着我,喃喃地道:“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揽着女子细腰的手,狠狠地抽筋,不顾她们痛苦的表情。咬牙道:“放开她!”
有些恍惚地走至她面前,伸手用力地捏住她的下颚,该是痛啊,可是她却笑了。心里甚怒不堪,为何我都已经打算放手了,她还要如此?
芙儿啊,你是不愿么?你还留在我的身边,还是纯粹就是要折磨我?
可是怎么办……
我爱你了怎么办,我爱得好痛好累,我该怎么办?
强撑着身子,仿佛一松懈,我便会支持不住。我也笑了,带着我自己的痛,冷冷地开口:“想学昔日的敬敏皇贵妃要朕赐号么?”
好奇怪啊,为何我这么痛,却要是去伤她?原以为她会伤心,会恨,会逃。却不想,她竟然道:“谢皇上恩典。”
五个字,把我击得体无完肤。
是么,她不想走,她想留下么?
好啊,好!
带着痛,我还是笑,低声道:“好,朕准你留在身边,准你,生不如死。”
我爱她,又恨她。那样一份复杂的感情啊,究竟何时才能解脱啊?
这时,外头进来一个宫女,跪下道:“皇上,筝妃娘娘请您过储秀宫品茶。”
面前的女子微微一震,筝妃啊,她自然是知道是谁的。
不过赵筝……
那日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去找她,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品茶?
哼,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让我品什么茶?
一把推开她,我大步朝殿外走去,怒道:“摆驾储秀宫!”
……
赵筝命宫女将茶几打扫得干干净净,我进去的时候她正端着茶杯,轻闭了眼,满意地闻着袅袅的茶香。
太监扯着嗓子欲开口,却被我伸手制止了。
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独自走向她。
她忽然扑哧一笑,将茶杯放了,转过身来抱住我,娇笑道:“皇上,您好坏!想偷偷吓唬臣妾么?”
我僵直了一下,不动,强压着心疼的怒火,嘴角牵笑:“筝儿这么急着要朕品什么茶?难道又是舒郁茶?”我故意将“舒郁茶”三个字拉长了调。
果然见她的神色有些异样,却只在一瞬间,又笑道:“才不是呢!筝儿只是想与皇上在一起品茶,茶自然不是重要的。”说着,拉我过去坐了。
小心翼翼地倒了杯茶,奉至我唇边。
我冷笑一声,别开脸,道:“筝儿难道不好奇为何这么多天了,朕都不曾处置周美人?”
“皇上……”她终于动容了,手一抖,满满的茶水溅出来,洒在我身上。她尖叫一声,忙蹲下去为我擦拭。
我一拂手甩开她的手,冷言:“不必了。幸亏只是洒在了身上,若是喝进嘴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
话,已经说得露骨,我认定了是她。
赵筝怔住了半晌,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过来抱住我,道:“皇上,筝儿……筝儿都是因为爱您啊!”
爱啊,多好的理由!
我厌恶地推开她,她还小啊,却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嗤笑一声,后宫的女人,当真……没有一个纯净的。
一手掀翻了茶几,正要开口,却见一个太监急急跑进来,朝我跪下道:“皇上,那……那云国送来的女子,昏……昏倒了。”
“什么!”我怒吼一声。
她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昏倒呢?
彼时,再不顾其他,匆匆赶去交泰殿。
女子瘦小的身躯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我什么都不想,疾步上前,弯腰将她抱起。大喝一声:“传太医!”
她的眼紧闭着,嘴唇是不自然的苍白。她真的是瘦了,不然我为何仿佛抱了空气般,渺渺无踪……
我恨她,可是依旧那么在乎她。
不忍看她病,不忍看她伤。
轻将她放在龙床上,命太医好生诊治了。
太医回神,朝我道:“皇上,这位……这位……”他又看看她,一时不知道该图和称呼她。
“她如何?”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是。”太医似舒了一口气,道,“她是太过疲累所致,好生休息便无大碍了。”
闻言,我也松了一口气,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回眸,目光落在她的眉宇间,那抹忧愁似乎愈发浓烈起来,惹得我惶惶不安。
叹一声,我与她,究竟……该怎么办?
“皇上,王爷求见。”外面宫女细细的声音响起。
“恩。”我起身,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开口道,“让他进来。”
很快,便见殷漓冲进来,很气恼的样子。瞪着我,大声道:“皇兄,你答应把她让给我照顾,为何又不守信?”
“只因,她不同意。”
我淡淡地道。这是实话,不然我也不会有勇气将她留下。
殷漓退了一步,笑道:“不可能,你骗……妁儿!”他的目光落在躺着的女子身上,满目震惊,跑上前将她抱起,却在瞧见她的脸的那一刻,惊道,“为何会这样?她的脸……”
我心下悍然,纵使她变了模样,殷漓也照样认得出啊!他的爱,不比我少。
不,也许比我更甚。
可是……既然芙儿选择了留下,我便一定不会放手。
“放下她。”我说。
殷漓摇头:“不,我要带走她,你保护不了她,为何还要执意将她留在身边呢?”
“放下她。”强撑着道,“纵使是,她也要留在宫里。”
“为什么?”
“这是她的选择!”
现在,也是我的选择。
殷漓将她放下,朝我走来:“皇兄,那么修怪我不客气了。”
我不动,浅笑着,心下悲凉:“同样的事情,你还想再做第二次么?”那一次,是在京城之外,他的长剑架在我的颈项。这一次,居然要在我的寝宫里。
“不要!”床上的女子大叫一声,撑起身子看着殷漓。
殷漓惊讶地回头:“妁儿?”
我却是笑了,她果然……还是在意我的。
她看着我,眼底闪过一抹痛楚,缓缓地走至我身边,话,却是对殷漓说的:“王爷请回吧,我不会随你走的。”
“你不要命了么?在宫里,谁保护你的安危?”殷漓还是不肯放手。
“我不会死的。”她说。
是啊,我怎会让她死呢?手揽上她的腰,扬声道:“来人啊,送王爷回府。”
殷漓一甩袖,终于气势汹汹地出去了。
半晌,她回头,撞上的我眸子,神色有些慌张,微微咬唇道:“不要为难他。”
不要为难他……
心底一痛,难道说她方才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怕我会为难殷漓?她终究……不曾在乎过我么?
狠狠地抱住她的腰,扣紧,再扣紧,语气冰冷:“你以为朕会为了你为难朕的兄弟么?你可是我们殷家的耻辱!”
她愣了一下,反而笑了。
可是我生气了,为何都如此了,她还笑得出来?
抄手将她抱起,甩至床上,严严实实地压下去,疯狂地要了她。她不说话,不求我。只是咬唇,拼命地隐着眼泪。纤手攥着床单,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可是,她始终不说一句话。
我咬牙道:“朕让你不舒服?”
她还是不说话。
心中的怒火更甚,她究竟要怎么样?以为冷漠便可以让我消气么?冷哼一声道:“还是……他会让你更舒服?”
只是一时气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突然这么说。
她终于大声哭了出来,那般凄凉与心酸。
忽然间,我不忍了。可是强撑着,不想表现出来,望着她,开口道:“你以为你肯留在宫里,朕便不会出兵攻打云国么?”
她讶然,我浅笑:“影帝真是天真,朕把她女儿送回去又如何?我邺邾根本不差这么一个人质!云国不过是个弹丸小国,朕想要,随时都能端了它!”
“那么,皇上为何换我回来?”她看着我,问着。
她淡淡地问着,仿佛我如此做只是多此一举,她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回来邺邾,不在乎回到我的身边。自嘲一笑,狠狠地道:“这辈子,朕都不会放过你。朕倒要看看,你有多在乎他?听着,你若死了,朕马上灭了云国!”
话才出口,自觉失言。瞧着她,却只是苍凉地摇头。原来,她并不曾知晓洛子商的事情。
呵,心底嗤笑,以洛子商对她的情意,又怎会让她知道?
……
自那一天之后,我都不曾招幸过宫里的其他嫔妃。
每一次的交he,都仿佛要把她揉进我的灵魂里。有时候我便想,要是真的那样该有多好啊。她也再不会想着离开我了。
日子渐渐地开始变得平静,我甚至以为如此这般,我与她宛若回去当初。下朝了,回去重华宫,批阅奏章,抱着她入眠。
不知从何时起,我居然如此容易满足了。
仿佛只要她在,我便有盼头,有希望。
才下了朝,便见楚云远远地站在殿外等我。见我出来,忙迎上来,向我道:“皇上,乾清宫出事了。”
我浑身一震,首先想到的便是芙儿。急急朝乾清宫赶去,恨不能快些再快些。
乾清宫外面,停了太后的凤鸾,心下一惊!是我疏忽了,将她留在宫里。
冲进去,见侍卫架着她便要走。大吼道:“住手!”
“皇上万岁!”
满院的人皆下跪行礼。
我疾步过去,却瞧见赵筝也来了。她一脸苍白,忙道:“臣妾参见皇上!”
心底早已明白几分,赵筝啊,我对她一忍再忍,她倒是熬不住了!焦急地看向芙儿,才终于舒了一口气,还好,她没事!
对着那两个侍卫怒道:“没有朕的命令都敢来乾清宫抓人了!好的很啊!自己下去领死吧!”
“皇上饶命啊!”
侍卫惶恐地磕头求饶。
一旁的太后终于说话了:“是哀家的命令,是否连哀家都要下去领死?”她的话,隐隐夹杂了压迫感。
我知道,自从见了芙儿那一刻,她定也知道了芙儿的身份了。既然是江生的孽种,关乎殷家的声誉,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甚至都不会退让一步。
那么,只能我退一步。缓和了语气:“母后言重了,只是这个女人是云国送来的,若轻易处死,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果然,在听得与朝局有关,太后有些动容,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愤怒起来。向我道:“若云国问起来,只说突染恶疾也不无不可。”
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芙儿是非死不可。
可是,叫我于心何忍啊!
看她柔弱的样子,心里的痛又多加几分。上前一步,靠近太后,轻言道:“母后,她……怀了朕的骨肉。”
太后的脸色变了变,咬牙道:“那便暂且留了她性命!”
我登基也快四年了,一直不曾有子嗣。如今听说有人怀有龙种,不管是谁,太后都会网开一面的。只因她肚子里的,是她的孙子,是邺邾的皇嗣。
纵使太后心有不甘,这段时间也不会再来了。
忻茗追着太后出去。赵筝终于知道心慌了,忙福身告退了。
我伸手将她拖进房内,狠狠地一甩手,开口道:“你最好给朕安分一点!”今日幸好我回来得及时,若然不是呢?
不敢想,不敢去想。
她看着我,忽然哭起来。
多少天了,她都不曾若今日这般脆弱过。她哭了,我却仿佛有一丝高兴,不再冷漠,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懂得我的苦心了?
可是,事实上,我总是想得那般美好。
她瞧着我,却说:“皇上,是不是子商让你把我从云国带来邺邾的?”
我愣住了。
又是子商……
她的心里,难道真的只容得下洛子商一个人么?
活生生在她面前的人,是我啊!为何她总是看不到?
怒吼着“不许提他!”
她却震惊了:“真的是这样么?”
我退了一步,聪明如她,她还是知道了。
“皇上,他怎么了?”她问着,焦急的样子,全然不顾我的心情。
我俯下身,狠狠地抓住她的肩,厉声道:“朕再说一遍,不许提他!”
在我面前,就不能不提他么、究竟他有什么好,为何她心心念念的全是他?我不甘心,我如何甘心?
她依旧哭着,伤心伤怀。
“皇上,求你告诉我。”
她不曾求过我,为了洛子商,她说……求我。
伸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死了,否则他怎会愿意放开你的手!”满腔怒火无处宣泄,我却感到无边的乏力与悲凉,“朕只恨,为何还能答应把你带回来!”
好恨啊,真的好恨!
靠近她,一字一句道:“恨自己为何会,真的爱上你!”
伸手揽上她的腰,低头吻了上去,说着:“朕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如此,你便永远走不了,永远留在朕的身边!”
“可是为何又偏偏那般不舍啊!”
“朕该唤你什么?芙儿?还是妁儿?”我吻着她,语无伦次地说着。
她不说话,哭着,摇着头。
我知道她难过了,可是我比她更难过。
我该拿她怎么办啊?
……
日子照样过着,有了皇嗣的诱惑,太后果真不再去找她的麻烦。有时候,我觉得无法面对她,却又忍不住要见到她。看到她,我才能心安……
去了储秀宫,赵筝的事情,不能再放任不管了。我不能容忍她去伤害芙儿,原来昔日那般要好的姐妹情谊,一旦摆在了争宠的位置上,照样变得什么都不是。
“皇上……”
赵筝怯怯的,不再如以前般豁然了。这么久我都不曾来,想来她的心里也早已有了答案。
我坐上了主位,直直地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就这么看着,看着……
好久好久,她终于忍不住了,隐忍地哭着,跪下道:“皇上,您说句话呀!筝儿知道错了,只求您不要如此对待筝儿,求您了!”
她拼命地磕头,我不去扶她,冷眼看着。
“皇上!”一旁的宫女哭着跪下道,“我们娘娘对皇上是一心一意的,求皇上……”
“混账!”不温不火地吼一声,“什么东西,也轮得上你来插嘴?”
宫女吓得闭了嘴,在一旁嘤嘤地哭泣着。
“皇上!”赵筝爬过来,哭道,“皇上别迁怒与她,是筝儿的不是,全是筝儿的不是。”
我深吸了口气,看向她:“筝儿啊!你明知道她在朕心里的分量,竟然敢请太后出面?”
赵筝吓了一跳,忙道:“皇上,筝儿不敢了,筝儿不敢了!”
呵,还想有下一次机会么?
我霍地起身,扬声道:“后妃赵氏,品行不正,降为婕妤,自今日起,迁回梅怡馆。”想爬得越高,我自有办法让你摔得越疼。
“皇上,筝儿知道错了,求您自给筝儿一个机会吧,皇上!”她哭着,求着,磕着头。
我绝然地拂袖出门,错了,那就改。可是她,一错再错,我又怎能容忍!
出来了,才发现,天黑了。
“皇上。”楚云上来唤我。
我点头,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回乾清宫去。芙儿还在乾清宫的等着我啊,呵,自嘲地笑。不管她是不是等我都不要紧,就当是吧。只因,我的心早已想着要回去了。
宫女们小心地拿着灯,排开在我的身侧,举步轻摇。
没有坐御撵,冬日里的夜晚,确实很冷。呵着气,也驱赶不了寒意。
太监慌慌张张地欲将披风为我披上,却被我推开了。还不至于这般娇弱,一点点凉风就能把我吹病了。况且,我需要这样的风,来令自己保持清醒。
走出一段路,忽然“啪”的一声细响,混着风,飘入我的耳里。
“什么声音?”我问着。
楚云警觉地命人将我护主,只身上前查探。
我却忽然不安起来,心跳加快了,伸手按着胸口,隐约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哎呀”一声,女人的声音。目光向前探去,听见楚云道:“参见公主。”
忻茗?我着实吃惊,她怎么来了?
她见了我,一副惊讶的样子,开口道:“原来皇兄也在这里啊!我掉了东西,正在找呢。”她弯腰,似真的捡了什么东西收入袖中,朝我走来,“皇兄今日不是该在柳御女那里么,怎的又回来了?”
我单是愣了一下,才想起今天居然是翻了柳御女的牌子。
听忻茗又道:“正巧了,忻儿要去慈宁宫呢,也好与皇兄同走一段路。”
我有些奇怪,忻茗都已经甚久不曾与我这般说话了,今日是怎么了。见她已经朝前走去,只好抬脚跟上了她。
她只在我身边走着,却并不多说一句话。
我轻咳了一声,道:“忻儿,最近母后她……她可好?”我又多日不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了,正好借着忻茗在,顺便问一下。
“好。”淡淡的一个字。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继续,只好微微叹了一声。
忻茗忽然道:“皇兄,你骗母后说她有了身孕,这日后又当如何圆谎?”
我一怔,原来忻茗已经知道了。那么太后……
“呵呵,你放心,母后并不曾知晓。”她的话,故意说与我听,给我安了心。她忽然停住了步子,颔首望着我,道,“而且母后永远都不会知道,皇兄你……大可放心。”
语毕,她转身离去,独留给我,一抹淡然的笑靥。
什么东西,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消失殆尽。心里,一下子变得空空的,伸手什么都抓不住。
我害怕起来,芙儿啊,芙儿呢?
回了乾清宫,宫女太监们依旧忙忙碌碌的,见我进去,忙跪下行礼。
一切依旧啊,我在心慌什么?
虽然如此想着,可是看不见她的身影,悬起的心,始终放不下来。
急急地推开门,迎面扑来的风,将我的心凉透了一半。抬头,才发现窗开了。正要怒问宫女是怎么回事,忽然一惊,忙冲进去。
果然……
床是空的……
她是走了……
“芙儿。”
多久了,这个名字卡在喉咙里,终于叫了出来,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疼啊?
身子一晃,倒在床上。
一闭眼,那滴泪骤然滑过。
抬手,碰上温温的液体。我居然……哭了。
为什么没有动怒?为什么不派人追出去?
也许,还未走远啊!
呵,回想起来,忻茗那般异样的行为,定是她做的好事。
也许……我该感谢她。
让我知道了,没有芙儿,我都不会开心了。可是我还是邺邾的皇帝啊,江山,霸权,我真的会放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