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戴好,与杏吟她们一起出了内室。
不是原先宣旨的太监,倒是换了个年轻的。太监朝我笑道:“娘娘快些接旨吧。”
我点头,跪下。
身后之人也跟着下跪。
太监小心翼翼地抖开圣旨,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芙昭容,协助淑妃管理后宫有功,特封芙妃。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祖母绿项珠两串,珍珠两盒,钦此!”
殷曲倒是想得周到,只字不提“安抚”一事。协助管理后宫有功?呵,亏他想得出来啊!若是淑妃知道了,会不会连肺都气炸了呢?不过,要是真的那样,我倒也省心了。
我俯首叩头:“万岁,万岁万万岁!”
伸手,太监恭敬地把圣旨递至我手中,眉开眼笑道:“奴才恭喜娘娘进封二品夫人!”
夏香扶我起身,我笑道:“有劳公公了。”随手拿了两绽金子递给他,“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哟!这个奴才可不敢!”话虽是这么说着,金子照样往衣兜里藏,开怀地笑,一脸的贪婪之色。
杏吟讽刺道:“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是不能亏待了您啊!”
太监一听更来劲了:“啧啧,杏姑娘这话真是!奴才哪能和你们重华宫比啊,现在谁不知道重华宫的主子宠冠后宫啊!”
宠冠后宫?
心下鄙夷,这太监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我不过是个刚刚脱罪的嫔妃而已。
不想与这样的人再多说话,便道:“本宫累了,就先进去了。杏吟,你好好送送公公。”
“是,小姐。”杏吟转向那太监,一脸的不客气,“公公请吧?”
太监讪讪地道:“那奴才便告退了。”
……
走至里头,夏香便忍不住道:“方才那公公,瞧着就是那种谁得势便往谁宫里去的帖子!给他长脸呢,他还真尾巴翘上天了!”
我笑着不答话,这宫里头最不缺的,怕就是这样的人了吧?
趋炎附势,两边倒。
夏香扶我在榻上卧了,道:“娘娘才没……”她忽然缄口,看了我一眼,接着道,“奴婢口没遮拦,娘娘恕罪!只是娘娘身子还虚着,等会子又要去观刑,现下就好好歇歇吧。”
“无碍。”我说道。
我知道她不愿提起孩子的事情,不想再让我伤心。可是我做不到,我必须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让失子之痛时刻让我保持着清醒!
轻闭了眼,想起那一刻的疼痛,那种骨肉分离的痛,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胸口压抑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夏香静静地陪在我身边,没有再说话。
整个房间只剩下不均匀的呼吸声……
忽然,窗口的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夹着一丝细微的声音。簌簌的,揪着我的心。
我知道,那是竹蜻蜓的声音。
那是洛子商的声音……
我也知道,当我撑不下去的时候,它会给我无限的力量与勇气。
因为洛子商,永远在我身边。
不会离去,不曾离去……
缓缓地,扬起嘴角,舒心地笑了,因为他……
原来在乎一个人就是这样,不经意中想起,便会幸福满足。我期待着有一天,能和洛子商一起,携手踏遍千水万山……
那一天也许很晚,很久,可是我不怕,只因为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
下午,太监再来的时候,我早已准备妥当。
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让棠瑾最失落的时候看见我的得意,就是对她最大的报复了吧?也是,像她那般高傲之人,怎能忍受如此的折磨呢?
只带了春桃,坐上鸾轿,春桃是紧紧地跟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肯走开。我知道她自是担心我的身体,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去的,去亲眼看着她死。
太监恭敬地道:“娘娘,皇上说让奴才直接接您过去,皇上在那边等您。”
我皱眉:“皇上怎的也去了?”感觉好生奇怪,不过是处死一个嫔妃而已,皇上竟也去了冷宫?
太监依言答道:“奴才不知,奴才只是奉命接娘娘过去。”
我点头:“那便起轿吧。”
不过是一个小太监,再问也不会知道更多,还是过去再说吧。
鸾轿缓缓而起,承载着我的痛,承载着我的恨,也承载着我千疮百孔的心。
心绪,不曾安宁……
起风了。
春桃赶紧为我拉紧衣衫,嘴里叮嘱着:“娘娘可别受凉了,不然以后会很麻烦。”
我朝她无味一笑,心已经凉了,哪里还会在乎身体呢?
……
冷宫,冷宫,宫如其名。
宫前的破败,一直延伸至宫内。
破碎的石板,如同女子破碎的心;丛生的荒草,亦是丛生了女子内心的荒凉;寂寥的院落,最寂寞的莫过于女子无止境的期盼。
到头来,不过是,空,空,空……
扶着春桃的手,缓步走着,踏过杂草,踩着碎叶,到处都似乎爆发着支离破碎的声音。宛若女人最后的哀号,带着最深切的悲哀与呻吟……
春桃到底是第一次踏入冷宫,扶着我的手有些微微的僵硬。她靠近我,小声道:“娘娘,奴婢听说这里还关着很多先皇的嫔妃呢!有些人甚至都疯了……”她的话带着颤音,听得出她的害怕。
我笑:“怕什么?谁也跑不出来吓你。”
殷曲都来了,冷宫的疯女人自然会有人考虑到。又怎么会让她们跑出来呢?若是扰了圣驾,谁又担当得起呢?
才想着,听一人道:“芙儿。”
抬头,见殷曲站在前面看着我,一脸的阴晴莫测。
我方要行礼,忽然听得一间屋子内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我是皇后!我是皇后了,啊哈哈——”
心头一震,是棠瑾的声音啊!
可是她怎么会……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