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出来，春桃一脸紧张地等在外面，见我出来，忙迎上来道：“娘娘可算出来了，急死奴婢了！”
我才要开口，听淑妃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哟，不过是在太后宫里坐坐，有什么急的？你这丫头是嫌脑袋顶在头上太牢了么？”
我回头，看她风姿绰约地款款走来。
想起刚进宫时她的隐晦，现在，我与她可算是光明正大的敌对了。
她出招，我应招，其实很简单。
我笑道：“娘娘别得意，不是次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淑妃不以为然道：“这话还是留给你吧。别忘了，你，终究是个外人呀！”
我嫣然一笑：“是吗？那我这个外人现在可要过去陪皇上了，娘娘您没事就回宫去歇着吧，也别闲着晃悠了，臣妾可要告退了。”
“等等！”她叫住了我，阴狠地道，“我始终想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信你了？”
“呵呵，原来娘娘想问的是这个啊！”我笑得妖娆，看着面前绝色的女子，缓缓启唇，“只因，夜夜在我宫里留宿的，是皇上。”
不顾淑妃铁青的脸，只管扶了春桃的手往乾清宫走去。
……
到了乾清宫，见宫女太监们都侯在外头，便上前道：“皇上呢？”
一个宫女道：“回娘娘，皇上睡下了，所以奴婢们都出来了。皇上说，娘娘来了就直接进去，不用通报了。”
我点头，向春桃道：“春桃，你也不用进去了。”
轻轻推开门，不自觉地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放得轻一点，生怕吵醒了他。殷曲沉沉地睡着，失了血使他的脸色愈加苍白，我竟仿佛看见那日洛子商病发时，那样的虚弱不堪。
洛子商……
每次想起他的名字，我都心如刀绞……
在床沿坐了，瞧见他的伤处缠上了厚厚的纱布，隐隐渗着殷红的血迹，那般触目惊心。
“芙儿。”殷曲突然叫我，倒把我吓了一跳。
捂着胸口道：“皇上醒了？”
他笑：“没有睡着。”
“那……”我看向门外，“那怎么不留人在这里伺候呢？”
他轻轻皱眉：“想一个人静一静，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需要好好想想。”
我一时缄默了，是该好好想想。
一场出轨的大戏，一场算计，再加上殷曲与洛棋的计中计。
我失去了孩子，棠瑾丢了性命，甚至是棠氏一族的灭门。
与淑妃的斗争终是浮出水面了，日后像这样的事情还会少吗？
许久，殷曲幽幽地说了句：“我好痛……”
我一惊，忙问：“皇上怎么了，哪里痛？臣妾马上去宣太医！”
慌忙起身，却被殷曲拉住了手腕，方才的幅度太多，扯到了伤口，他精致的五官有些纠结：“不……不用，呃——”他侧身，一手按住伤口，伤口似乎有些轻微的裂开了。
我急忙俯下身，帮忙按住他的伤口，急的直掉眼泪：“皇上这是做什么？”语气是埋怨的，却也是心疼的。
殷曲却伸手将我狠狠地抱住，力道之大让我惊讶。我只是惊呼一声“皇上”，却不敢乱动，怕碰到他的伤口。
他轻声道：“芙儿，抱着我。”
我依言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又道：“小时候，累了，痛了，就躲在母后怀里撒娇。”他叹息一声，“无奈现在长大了……”
我不知他是何意，只是抱着他，不说话。
“爱我吗？”他问。
我只觉得浑身僵住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殷曲他怎么还能这么问我呢？那么我呢，要怎么回答？骗他说爱，还是倔强地说不爱？
“芙儿在紧张什么？”他看着我。
才想起，两人贴得这么近，我的心跳早已经把我出卖了。
“皇上……”我叫着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苍凉一笑，温柔地吻上我的唇，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个男人的举动，总是这么让我费解。他的唇凉凉的，薄薄的，带着我的心跟着颤抖起来。
他深色如墨的眸子对着我，启唇：“如果我再说一次爱你，你还会相信吗？”
他说……
再说一次爱我……
问我还会信吗……
我……信吗？
眼泪滚落在他脸上，带着朦胧的色彩，殷曲，我早已经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又仿佛越来越清晰了呢？
他轻轻叹息一声，道：“聪明如芙儿，定是知道我的。”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只是淡然地笑着。是啊，我知道他的心思，那么如此聪明的他又如何会不知道我的心思呢？既然这样，又为何还要如此对我说话呢？
过了须臾，我摇头道：“臣妾不知。”
一句“不知”，免了尴尬。
一句“不知”，忘了前事。
一句“不知”，也许可以……重新开始……
怦然心动，我怎么会想着重新开始呢？
殷曲微愣了会儿，然后浅笑道：“芙儿是太聪明了。”
“皇上。”我不想再与他如此兜兜转转地纠缠，转口道，“若皇上有个什么好歹，臣妾岂非成了千古罪人了？”
她们陷害我的时候，这个男人没有选择冷眼旁观，而是选择了以我为饵，将计就计。
她们要除掉我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冷眼旁观，却选择了为我挡刀。
殷曲，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他看着我，漆黑的眸子夹着一抹痛苦之色。抬手理着我凌乱的鬓发：“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与别人不一样的。既然知道我的心思，竟也能如此的不动声色。是否你真的……不曾爱过我？”
爱与不爱能如何呢？
殷曲他自己都不曾真心待过我，又还能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我的爱？
这一刻，也许我是怨恨的。竟脱口道：“那么皇上呢，是否也不曾爱过我？”
他意味深长地笑：“曾经不爱。可是现在……”
我忽然听得紧张起来，他说现在……
是的，我怕他说出爱我，怕他真的爱上我。
“恩——”听他吃痛地呻吟一声，我忙惊道：“皇上！”
待要起身，又被他狠狠地拉住，他凝神对着我，话语，却是发狠起来：“为什么听他为你求情我会怒！为什么看着你生病我会心痛！为什么一想到你会死我就好害怕！究竟是为什么呢，洛朵夕？”
我的指尖一颤，洛朵夕，他从来不曾如此叫过我。
凄凉一笑，冥冥之中，一切都会有解释的，包括洛朵夕，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