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漓娶谁和我没有关系,假扮洛英夕的是谁也不是我好奇的,去与不去又有何干系?
淑妃仿佛很高兴,笑容更加慑人了,语气也是一颤一颤的,兴奋无比:“这个,太后早就考虑到了,所以让本宫来告诉你,这禁足令今日便撤了吧!虽说是个失宠的妃子,但毕竟王爷大婚,这点体面皇家还是会给你的。”
殷曲下的禁足令,太后却说要撤了?
“娘娘莫忘了,那可是皇上的命令。”太后的话能压得住皇上?
淑妃的脸色变了变,不过我也确实没有用殷曲去压她的意思,没有这个必要,我也用不起。她又挤出一丝笑:“皇上那是说的气话,妹妹可别当真了。再说了,王爷大婚,多喜庆的日子啊,皇上自然不会计较的。如今太后为你做主了,你也就安心吧。”
一番话,直把我说得哭笑不得。
殷曲的一句气话,也能把我困得这么久?两个月有余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吧?
太后倒也有趣,现在说是为我做主来了?不知这做的又是什么主呢?
反正我是不想去计较了,端着,她们都是为我“好”,我又怎有拒绝的道理呢?
点头笑道:“如此,可是要谢谢娘娘了。”
“哼,话带到了,本宫可要回去了。”淑妃站起身,又道,“洛家这权利啊,可真叫人看着眼红啊!”
我笑着,并不答话。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这个道理我如何会不知道?
只是洛棋呢?他知道么?
他那么老奸巨猾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既然要我进了宫,既然已经把我作为棋子安插在了殷曲身边,他又何必再嫁一个“女儿”过去成轩王府,这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野心要大,却不能显眼。
洛棋如此作为,只会让殷曲戒备更深。我不得不说,此举实在不是明智的做法。
但那是他的心思,他的野心,不是我该关心的。
打了个哈欠,春桃忙帮我扯紧了衣衫,道:“娘娘可是累了,奴婢扶您进去休息吧。”
我点头,任由她扶着走入内室。
说来奇怪,最近变得嗜睡起来,动不动就觉得累,累了,又困。
正值炎炎夏日,嘴里觉得口干舌燥的,身上又觉得凉凉的,非要套上一件薄薄的外衣才行。丫头们担心我是病了,我总笑她们太过紧张,没有不舒服,哪里会病呢?
躺在床上,不消一刻,便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做了一个梦。
一条小河,我在这边,那头是一身纳白的洛子商。
他远远地站着,眉间沾染星光,目光如潮水般,看着我笑,星落成海……风轻扬起他的衣摆,夹着“扑扑”的声音,却煞是好听。
我怅然地笑着,尽管知道只是一个梦,可是我仍然笑得灿烂无比。
往前走了一步,开口叫他,叫的却是“七哥”。我吃了一惊,又叫了一声,竟还是“七哥”!我惊慌失措地抬头看他,他依旧笑着,瞧着我,眸中闪光。
我忽然紧张起来,拼命地跑过去,河水开始湍急地流淌起来,仿佛就是为了阻止我过去。可是我不害怕,谁能阻止我爱洛子商的心呢?
咬牙,跳下去。
瞥见洛子商惊恐的表情,他在对岸跟着我跳下来,叫着我,却不是“妁儿”,叫了什么,我听不清。
我拼命地想要拉住他的手,却是怎么也够不着。
小河,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深渊,那个漆黑的地方,等着我下坠。
我想喊却是怎么都喊不出来,失了声,连着神智都仿佛不再受我的控制。
……
“春桃,春桃……”我听得出,是夏香的声音。
隐约感觉床边的人轻声迎出去:“嘘——小声点,娘娘睡下了。”
我倒是该感谢夏香把我叫醒了,只是不愿睁开眼睛罢了。
“中秋要准备的东西都送过来了,现在堆在厅中总不好。”
春桃有些生气道:“这点事找我说做什么?让小德子他们收拾掉不就成了?”
夏香有些委屈:“那不是以往都有杏……”她忽然不说了,转口道,“不过是没有处理过这些事,那我去找小德子说去。”
春桃轻掩了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我床边。
微微侧了侧身,听见的,只当作未听见。难过的,只当作过眼云烟。
真睡,抑或是假睡,都比醒着好。
……
禁足令被解了,我倒比之前更加不安起来。
或者说我是个毫无远见之人,只是习惯躲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面,自娱自乐。
对的,我不是霸者,不是权杖,我不过是个小女子,为何一定要把我给拖出来呢?
不是那日春桃与夏香的对话,我还真的要忘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盛典了。
宫中已经张灯结彩,到处一派喜庆的样子。
火红的灯,五色的花……全都是那般诱人的味道,夹杂着着浓郁的团圆的气氛。我仿佛置身事外,独独想起往年的中秋,我与洛子商坐在憬园的亭中,赏月,说笑。
比之今日冷清,却又多了温暖。
殷曲坐在上面,满脸的喜色,太监小心翼翼地为他斟酒,他一杯一杯地小酌。时而侧身与边上的太后耳语几句,也是面带微笑的。他的目光看下来的时候,不知是否有意,单是不看我,眼神急急扫过。
淑妃坐在他右下手,目光总是离不开殷曲,那样的柔情蜜意。
我的桌子紧挨着她的,却忍不住要回头看看坐在我下面的杏吟。每一次,她都只当作未见,低头吃着东西,抑或是回头与丫头讲着话。
赵筝调皮地坐着,偶尔与我挤眉弄眼的,碍着我们之间隔着杏吟的桌子,她泱泱的有些不快。
赵筝下边,依次坐着一些刚进位的小主们。她们倒是莺莺燕燕地,说个不停,个个很是开心的样子。
对面的忻茗低着头,话也不曾多讲,一脸的不快。倒是她边上的殷漓,很是开心。我才想起,再有三日,他该大婚了,怪不得心情如此之好。
我喝了几杯,便觉得胃有些难受,也不敢再喝。
因为是家宴,人也不多,单只是来了皇室成员,大家倒也没有那么拘束。
酒过半酣,听赵筝忽然道:“皇上,今日中秋佳节,光是喝酒吃东西多没意思啊!”
“哦?”殷曲的眼中多了分宠爱,“那么筝儿有何良计啊?”
听殷曲这么说,赵筝高兴地跳了起来,大声道:“我们玩游戏啊!边打鼓边传绣球,等鼓声戛然而止的时候,绣球在谁手上,谁就要表演节目!以前在家的时候,父亲总陪我们姐妹玩,今日人也多啊,玩起来更尽兴呢!”她滔滔不绝地讲着,那般有声有色。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想来是喝了酒,兴奋了。
太后笑起来,指着赵筝道:“哀家还以为你能想出什么有趣儿的法子来呢!这传绣球都玩了这么久了,你们也不嫌腻?”
“太后!”赵筝倒是不怕,嘟着小嘴道,“筝儿就会玩这个,别的可不会。您可不能想出个筝儿不会的游戏来欺负我!”
太后今日也是收起了架子,不与她计较,只管道:“古灵精怪的丫头!哀家都年纪一大把了,哪里就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欺负你了?”她又转向殷曲,“皇上倒是听听,都是你给宠出来的,今日就这般无法无天了。”
“母后可是冤枉儿臣了,怎么又是儿臣的罪过了?”殷曲朗声笑道。
淑妃忽然起身道:“怎么玩儿就是个形式,重要的是玩什么。依臣妾看呐,什么击鼓传绣球都免了吧,倒不如让姐妹们各自表演个节目,让皇上与太后高兴高兴如何啊?”
淑妃的话音一落,下面那群贵人嫔妃们纷纷附和着赞同。
对呀,谁不想趁这个时候引起殷曲的注意呢?更多的人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吧?
“淑妃说的是,等的不过是后头的节目,倒不如把前面那些繁琐的规矩去掉吧。每人一个,倒也尽兴。母后以为呢?”殷曲问着太后。
太后点头道:“皇上都说了,哀家自然是同意了。”
淑妃眼底染笑,又道:“还有一事,臣妾们也不是白表演的。若是皇上高兴了,得奖励才行!”
说了这么多,她不就是为了讲这句话。
“好!”殷曲笑道,“难得今日如此高兴,表演的好朕都赏!”
听殷曲一口应承了,底下的嫔妃们个个欢喜无边,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该表演什么。
淑妃走过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吟婕妤如今可是深得皇上喜欢呢,倒不如就由她先给大家表演一个,也好让姐妹们学学,如何——”她转向殷曲,“如何才能令皇上那般痴迷呢?呵呵——”说着,掩面轻笑起来。
我看一眼杏吟,她低着头,倒是没有想要跃跃欲试的样子。我也只知道她懂得医术,却不知她会什么其他别的。
听淑妃这么说,杏吟似乎是怔了一下,神色有些为难。我也知道,淑妃不过是看不惯杏吟如此得宠,想借此机会让她出丑。
我站起身,抬头看向殷曲,展笑:“吟婕妤想来是尚未准备好,不如臣妾先献丑了。”不管我与杏吟怎样,我终是不忍心看淑妃来欺负她,我忍不住要帮她,一如当初她义无反顾地疼惜我一样。
淑妃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隐忍。
“哟,芙妹妹尚在闺阁的时候便有才女之称,今日也好让大家一饱眼福啊!”她半夸着我,眼神凌厉,又忽然低语,“真看不出,她都能如此对你,你还会帮她!”
我不答话,像她那样的人,不知道知恩图报,所以永远不会理解。
殷曲似乎不曾料到我会突然起身,看着我,居然发起愣来。
倒是殷漓笑道:“谁先谁后都一样,不知芙妃有何好的节目?”
我收回看着殷曲的目光,摇头道:“雕虫小技而已,怕到时候王爷就失望了。”回头向侯在一旁的太监道,“给本宫拿张古筝来。”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今日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还是弹奏琴曲吧。总归是坐着的,不需要太多劳累。
不一会儿,古筝取来了。
我上前坐了,素手拨动了一个音,清脆空灵,余音袅袅,果然是上好的琴!
这时,忽然听赵筝道:“有芙姐姐抚琴,筝儿就跳支舞吧!想来姐姐的琴艺是很好的,也省得等会子还要乐师给筝儿弹奏。姐姐你说可好?”
我淡然道:“自然是好的。”
看着眼前的琴弦,心底的阴霾渐渐散开了。
随着我的指尖拨动,清音妙符瞬间弥漫在整个殿堂,声声慢,声声扬……
仿佛仍是在憬园的凭栏处,我抚琴,他吹箫,花前月下,恁般惬意。
拨弦畅怀一声笑,对影起舞曲声柔……
赵筝回旋而舞,红袖如风……
我这才发现,赵筝一身艳红装束,衣袂飘飘,小丫头今日的打扮如不是用来起舞倒还真的枉费了心思,不觉赞赏地扬起了嘴角。
她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与我的琴声嵌合得完美无瑕,仿佛这不是第一次,而是事先准备许久的。
琴音走到高潮处,一声比一声高扬。
赵筝从容地笑着,舞步直追而上,忽然,她脚尖一点,身子凌空而起,只见纤细的腰肢一动,在空中完美地旋转而下。她曼妙的身姿,如同一只轻燕,飘然落下。
脚,与地面接触,琴声,戛然而止!
有那么一时间,殿堂里静悄悄的,没有声响。所有人都惊叹了,包括我!从来没有想过,赵筝的舞艺竟然如此精湛!
“好!”我惊讶地回头,听殷漓道,“好琴!好舞!皇兄可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