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千年汉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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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战平(1)

汉元1001年夏至,大汉最西领土,里海东岸。阳光刺眼。

朵兰城的月氏兵在太阳跳出地平线的前一刻就已经开始集结,但是直到太阳高升,全军却依旧没有开拔。

城东的大营里,弗尔查满脸严肃地看着标画有地形的沙盘道:“这么说汉人已经成功突围?”

站在他身前的是两个汗湿衣襟的月氏哨探,不顾头上大滴大滴滚落的汗水,急声道:“是的。旗主没有想到汉军竟然会从罗马人的方向突围,所以来不及救援。等我们援兵赶至,汉军已经凿穿了罗马军营,径自向西而去。旗主本打算追上去,没想罗马军团长帕隆将军却不让我们入营,说是大军刚刚遭袭,不想有任何外来势力干预,免得再起事端!”

弗尔查皱着浓眉,却没有说什么。他明白哨探说的都是实话。罗马人本来就傲的不行,这次轻敌被汉军突围成功,大营搞的乱七八糟,此时若在放月氏军穿营而过追击,势必会打击到他们的自尊。更重要的是,弗尔查明白,感觉威严受到挑战的罗马人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将那些突围汉军全部剿灭。以此在月氏人面前证明自己世界超级大国的实力!

“这算是大汉和罗马两个国家在五百年里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吧?到底谁输谁赢呢?我很期待啊!”弗尔查望着沙盘,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转而失笑,管它谁赢谁输,反正这些汉军终究不能向东就成。要将他们全部赶下里海喂鱼!

想到这里,他霍然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哨探道:“立即加紧侦查,将探马撒出方圆十里以外,我要知道罗马和汉军的最新战报。同时命令第三旗、第二旗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封堵汉军的逃路!汉军游骑厉害,再给罗马人送去一千匹战马。”

哨探道:“是,将军。不过旗主在第一时间已经给罗马军营送去战马,罗马人照单全收,可是却不允许我军斥候跨越罗马防线,声称一旦跨越防线即视为对罗马宣战!”

说到这里,哨探满脸都是气愤。这里还是月氏人做主,他们只是客军,就算他们真的战斗力惊人,也不能这么对待主人吧?似乎罗马人是想将这里圈为自己的国土啊!

弗尔查一摆手:“由他们去。不过记住,我们将防线拉大就是。汉军即使能逃过罗马人的追击,必定也元气大伤,我们只要不要让一个漏网之鱼逃脱就行。”

“将军,那可是上百里的防御线!”副官忍不住插口道,“第四旗已经被夫人征用,第一旗又赶赴怛罗斯,我们手头上只有两旗精锐可用,那些新兵虽然也有两旗,但训练未久,还不堪战。若是将这四万人马撒出去防守百里长的战线,怕是会顾此失彼!”

弗尔查想了想,果断地说:“没时间了。就这么做吧,每个防御要点放上一部人马,另外,将所有部将的亲军征用,大概也能凑出六七千骑兵来,到时候只要哪个防区出现了汉军,我们就用骑兵支援,其他各部也火速收拢过来就是。”

副官也认为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于是匆匆下去布置了。

弗尔查望着沙盘出神,喃喃道:“邹燃,邹燃,哼哼,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邹燃此刻脑海里除了沉重的喘息声和无比兴奋的神经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他很累,累的连手都不抬不起来,但他的神经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瞬间睁开早就困顿不堪的眼睛。

他麾下的这跟着他孤军深入的四千汉军同样将其他所有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从邹燃以下,所有人都只关心着一件事情。

能不能在如此可怕的罗马甲士的反复冲击下,支撑到最后。

此次和罗马军团的突然遭遇,邹燃麾下以雍州卫为主的百战老卒,锐气可恃。他们从敌人鼻息之下行军过来,发现邹燃他们还活着,并且带着朵兰城堡孤守一年的汉军突围出来之后,更是士气大振。所有人,包括李纵这样有些畏惧被月氏军两面夹击的人都舍死忘生的投入了冲击当中,誓死要将邹燃他们接应出来。

双方甫一交锋,汉军的冲击力让罗马人都觉得惊讶,更不用说邹燃麾下还占据了一定的数量优势。罗马人之前是绝对的围杀,阵型又不是很得力,双方一旦交战罗马兵力布置有些失当,不过略略抵挡了一阵,看不能击退汉军的冲击就飞快的分成两翼且战且退。

这一交锋让汉军上下意气高昂,连在平常被灌输了无数罗马军强大印象的吕涛、菱悦他们都在一瞬间泛起了罗马军团不过如此的感觉但是接下来的事实却是残酷的。

罗马军只是略略后退,在收拢了全军,将阵型展开站稳了脚跟之后,立刻就发动了凶狠的反击。刚才的小败后退经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战斗力。第一次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差点就将汉军的阵脚冲动。

还是邹燃立刻赶赴前军之中稳住了局势。这些从雍州一路转战到这里,跟五百年未曾交锋的罗马军第一次接战的汉军们也不愿在罗马军团面前堕了锐气,拼死而斗,终于再度将罗马军团击退。而这次罗马人依托刚才据守住的丘陵再不后退一步,反而在拨拢队列随时准备再度反击。

而邹燃在此刻也做出了决断。既然双方都是五百年来的初次遭遇,那么在交锋当中绝不能为罗马人所迫退。只能继续坚持,等双方都耗尽了锐气之时,他们才能从容而退。即使战死在这里,也好过耻辱地死在逃跑的路上。如果能坚持到晚上,那肯定更加美好,到时候汉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罗马人根本追不上他们。

但这个美好愿往,邹燃只能深深藏在心底。日出刚刚浮现,现在就盼天黑,似乎真的是早了点。

日出时分以来的这段时间,其血腥酷烈却是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双方都是奔袭而来。邹燃自不用说,带着自己麾下从疏附一直到了西海州,又从西海州最东端,穿越茫茫戈壁到了里海,然后又在吕涛的带领下漏夜从采石场穿行而过,到了这如绞肉机一样的战场上,其间提心吊胆,风餐露宿的军旅生涯自是苦不堪言,士兵们百战余生,筋骨和意志都磨练的足够强壮,可是身体疲惫却是不可避免。那些游骑更是,不但要声东击西,吸引月氏军的注意力,更要前后狂奔传递消息,若不是有轮换马匹,他们万万是坚持不到现在的。可就算如此,人马的体力也消耗甚大。

罗马兵马的境遇和邹燃他们虽然不一样,但实质却是相同。刚刚遭到袭营,全军忐忑之际,安敦尼就下令追击。虽然带的是绝对的精锐,但是一夜忐忑下来,精神上也倍加疲倦。特别是刚才一场遭遇战,汉军展示出与他们几乎不相上下的战斗力,这点让颇为自负的罗马人心生别让的犹豫。

汉军是如何到达这里的,他们自然清楚。正是清楚汉军是经历了如何多的艰难险阻才到了这里,所以罗马人就更加怀疑自己的战斗力。他们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汉军也像他们一样养精蓄锐这么久,堂皇而皇之地正面对决,那胜负究竟谁属?

这种犹豫和怀疑弥漫在罗马军人中间,所造成的思想负担绝对不会比汉军少了。

不过连续几番的冲击,又让罗马人找回了一些自信。两军耐战之烈似乎又从新颠倒过来。

在汉人军马眼中,这些高大而结实,有着不同肤色和眼球的异族战士,仿佛从来不知道疲倦为何物似的,一波又一波一次又一次的扑击而上。

马力不堪披甲战士就将自己的战马让出给两翼轻骑,让他们可以不断换马一次次的呼啸着从汉军军阵两翼掠过。同时,罗马军箭术高超者也不断用羽箭抛射。而那此披甲战士则弃马步战身负重甲一次次的杀上来。

罗马人手中多是重剑,一把就比汉军两把战刀还要沉实。而汉军多是一些骑枪,长矛和战刀,连面盾牌都没有。现在列阵而战,几乎就被这此重甲重兵刃的女真战士冲得狼狈不堪。

身披沉重板甲,手提重剑冲锋陷阵,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体力消耗,更不用说还有可能受伤流血更是加剧了这一层。

但是这些罗马甲士一次次的冲过来,身上战甲已经被汉军刺砍得残破,有些更是挂满了箭镞,哪怕板甲遮护着身上,他们一样也有了不少伤势。可他们却仍然不知道疲倦似的,这次被杀退,稍稍喘息一刻接着又再度卷上,一次杀得比一次深,誓要将汉军阵线突破!

他们每次冲击汉军阵脚,汉军都会从两翼抽调人马加厚当中阵列。罗马在两翼呼啸席卷的轻骑就会近试图趁着汉军阵型调动时的松动,从两翼突破进来。每一次近,汉军后垫的游骑就迎上去,双方就是一阵长矛互刺,羽箭对射。每一回合双方总有十几骑落下马来。

战到激烈处,双方都将战马集中在不多的剩下的骑兵手里,好让他们那里可以轮番换马。但是战马不比人,人还可以凭借着一口气勉力支撑,但是战马乏力了,怎么打也是冲击不动的。

双方骑兵都靠着换马撑持下来,维持住了战场机动力。但是几番交手,汉军骑士退下来的时候累得都要抱着马脖子才能不落马,而那些出身自罗马重骑的轻骑兵却犹有余力再向汉军阵列抛洒一阵箭雨战事最为酷烈的地方还是在汉军军阵正中,八百多名朵兰卫幸存甲士保持着整齐的战列,将邹燃和那面大汉蟠龙皇旗牢牢地护卫住。前面是一千名前军将士,马嵬、耿大囿、老孙头始终站在队伍的最前列,誓死抵挡住罗马人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吐番族出身的剽悍战士普事可,战到兴起,甚至直接将丘山铠脱去,光着上身搏杀。

每一次冲击,这阵列都要薄上一层。阵列当面,双方战死甲士的尸首已经到处都是。汉军将留在阵前的罗马士兵或者马匹尸首堆起来,当成鹿砦护墙。而罗马人就毫不犹豫的推倒用自家兵马尸首堆叠而成的护墙,再度踏进汉军阵列当中。

一排排的士卒已经打得枪折剑断,身上伤瘾累累。此时此地,汉军士兵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双重压力,虽然他们的身高和体格并不会弱小于此时的罗马人,但就单兵作战能力而言,大汉和罗马相差太多。

罗马亚细亚军团其实也是百战精锐,特别是罗马奥古斯都早有对东方用兵的心思,这几年来不断将精锐士兵调到亚细亚行省,有上马如风下马就能披上重甲扑击的重骑士,五百年来,不论是大汉还是阿拉伯都对它敬畏三分,不愧为西方第一强军!

在罗马兵马反复扑击七八次之后汉军阵列已经显出了疲态顾势。这些汉军甲士在罗马人每次扑击之间,就将前排的士卒换下来,伤号死尸也一并拖下,送到邹燃所在的皇旗周围,中军战团中间,伤号不用说就连那此换下来的完好士卒都累得持矛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吐。有的甲士累得已经脱力晕过去。将他们的甲叶摘下来,里面汗水顿时倾泻而出。

顶着夏至浓烈的太阳,披重甲而战反复厮杀几乎没有半点的喘息时刻。哪怕这些汉军早就磨练出来,已经是汉军中有数的精锐,但他们也已经有些难以支撑了。

看见这个情况,连吕涛都喃喃自语:“如此惨烈的搏杀,就算是羽林九卫所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罢!”

马嵬伤到了右腿,大腿内侧一大片股肉被切掉了,此刻费力地撑着身子,靠在吕涛身边,听见他的自语,呵呵笑道:“文先,你知道我之前是在哪支军团服役的吗?”

吕涛一怔,笑了笑:“锦公子孙,自然是在飞鹰卫!老马,我可曾说错?”

吕涛的中军已经抽调了大部去支援前军,现在围在他身前的不过百十号人,下一波攻击也许他这个堂堂仆射将就要亲自出马了。生死未卜的战事下,他的语气也随和了非常多。

腿伤让上了年纪的马嵬有些吃不消,不住往嘴里吸着凉气,苦笑道:“不错。老子当年就是飞鹰卫第一旗旗主,大汉执金吾!”一时间,当年指挥大汉铁骑纵横沙场的大汉将军又回来了。

但随后,他却神色一黯,指着前方的尸山血海低声道:“当年,若是我有如此猛士肯死战不退,又何至于累死三军”苍凉悲怆,已到极点。

吕涛禁不住好奇:“你当年到底怎么了?”

马嵬黯然,摇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