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那些女孩吗?"莎拉问。
艾比叹了一口气,"我有时会看见她们像囚犯一样地站在门边。跟过往的人索取香烟,或要我们帮忙打电话给她们的男朋友。"
"你帮过她们吗?"
艾比坐直身子,"当然没有。"她按摩着太阳穴,仔细地端详莎拉。"你很幸运,肚子还不是太明显。我也是怀孕快八个月了,肚子才大起来。而且,老天保佑,即使真的大到遮不住了,学校也不能要求你离开。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
"离开?我不能离开。"莎拉紧张起来。要是丹尼回来怎么办?如果她转到别的学校,他该怎么找她?
"听着,"艾比说,"这是我们家的私事,与其他人都无关。穿上宽大的衣服,好好地读完这个学年。等到夏天,你可以待在家等宝宝出生。等秋天开学时回到学校,没有人会发现这件事。"
艾比和杰克原本不想让莎拉知道是谁领养小孩,但她怎么做得到?光想到她怀了丹尼的宝宝,而送走宝宝就像把丹尼的一部分也送出去一样,这念头可怕极了。她必须要跟宝宝保持一些接触、一些往来,否则实在难以接受。"我们要保密式领养。"艾比建议。令艾比恼火的是律师玛格丽特竟提议采取开放式领养。"在你们和领养父母都能接受的程度下往来。"玛格丽特解释。莎拉感到皮肤因空调而冰冷,她挺起胸膛。"好。就选这个。"她做了决定。
玛格丽特提醒他们,只有俄勒冈州才接受开放式领养。"你们会需要一个明确所有事项的协议书。"她说。莎拉脑袋里转着她妈妈有时会哼唱的那首琼尼·米歇尔的乡村歌曲,歌词中诉说着爱情不需要任何证书。
"我们会考虑。"杰克回答。一走出办公室,杰克却说他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我想要这么做。"莎拉很坚持。她父亲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太年轻了。"他说。
夜里,莎拉准备入睡前听到他们的谈话,声调如海浪拍打般起落。"听说其实也不是什么信息都彼此公开,"艾比说,"大多只是十分有限的接触。各自继续自己的生活,开始新的人生。"
"我们这样做对吗?"杰克质疑。又是一阵沉默。
艾比跟莎拉来到那家领养机构,检视那些想要领养宝宝的夫妻们的相片,也看了那些内容大同小异的可笑信件。"亲爱的生母,我们了解你做了多么勇敢的牺牲。"手写的字迹龙飞凤舞,信纸多是淡蓝或淡黄色。"我们希望你知道我们会跟你一样地爱你的宝宝。"他们想要讨好她,表现得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她一样。照片就更糟糕了。照片中表情乏味的夫妇盯着她看。"我们现在在海滩上,但是我们也爱都市!"有对夫妇跟两只狗在他们的床上一起照相。"每个小孩都需要一两只狗!这是史格菲,它喜欢小孩!"上面印着以800开头的电话号码,好让你无从得知他们是打哪儿来的,或是他们会不会骗你,就像小孩子们玩的游戏:啦啦啦,我看得见你,可是你看不见我。
莎拉拨打那些800开头的电话号码时,不让她父母陪在旁边,尽管他们曾这么提议。"我们可以帮你,"艾比说,"我知道你该问什么问题。"但莎拉摇头。如果她要放弃某样东西,如果她要毁弃她的人生,她希望全部都是她亲自做的。她在楼上坐着,心跳加速,门紧紧关着。她跟那些妇女通话,她们讲着一些烂笑话,急切地想要讨好她,在每个句子里都一再复述她的名字,好像念咒一样。
某天,莎拉正跟一个缅因州的女人讲话,那个女人忽然脱口问道:"你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吧,莎拉?你知道这为什么很重要吗?"莎拉听见她叹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贬低你──"那个女人清了清喉咙,"我说这句话并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