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担忧却挥之不去。莎拉每回见到丹尼,便紧紧贴在他的臂弯间,像是要试着说服自己一切如常,什么事都没发生。丹尼触碰她的肌肤时,感觉却不一样了,彼此之间像隔了一层什么。丹尼望着她的眼神,也仿佛隔着一层帘幕似的遥远。没事的,她这么告诉自己。
有成堆的理由会造成生理期的延迟。比方说,总是得偷偷见面的压力,或是让爱情冲昏了头之类。莎拉的腹部日渐隆起,胸罩变得过紧,也开始反胃想吐,她把这一切归咎于她老是得匆忙进食好争取时间约会的缘故。然而,当生理期连续三个周期都不见踪影时,莎拉开始慌了。她在镜子前褪下所有衣物,瞪着自己逐渐改变的身形轮廓,双手放在腹部。但她立刻又改变主意,双眼紧闭地穿回衣服。很多人都会以为自己感冒、头痛欲裂、又或者有气喘什么的。她不是也读过假性怀孕的资料吗?那些女人的小腹和胸部变得日益柔软肿大,实际上里面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不是吗?她不是也曾经看过关于心理作用是如何产生诸多生理上的错误信息的医学资讯?莎拉深吸了一口气,何况丹尼一点都不觉得她有什么异样。我没事的,她对自己说,没事的。
第二天,依旧担忧不已的莎拉在艾比回家前打电话到家庭计划救助协会,才听到电话那头的一个女声应答,她就立刻切断通话。喔,你这大笨蛋,她骂自己。真是蠢得要命。莎拉下定决心再度拨通电话,知识就是力量,搞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总比像鸵鸟一样闷头不管的好。这回是另一个女声应答,但当莎拉提起她已经有三次生理期没来时,那个女人要她立刻到协会约谈,莎拉吓到了,再次挂断电话。
她该怎么办?她不能再打回去,至少不是现在,不是在她刚让自己出了大糗的此刻。她不可能跟爸妈谈这件事,跟丹尼说也没用,他只会叫她别紧张。莎拉坐立难安,反复思量。验孕棒。她得去买个验孕棒。
莎拉走了快一里路,到小镇另一头几乎没有熟面孔的那间超市。架上陈列各种牌子的验孕试剂,包装上都印着一个微笑的女人,或者是一对凝视着彼此、仿佛正分享天大好消息的夫妻。怎么没有那些惊慌失措到几乎无法呼吸的孤单女孩们?那些被吓坏的表情?恐慌的情绪?莎拉瞄了瞄价格。十美元。实在不便宜。这礼拜原本打算采购的东西恐怕得删去几样。她比较着盒子背面的使用说明,选了个看起来最简单明了的:对准棒子小解,若上面显示蓝色十字表示你怀孕了。莎拉完全没抬眼看那个帮她结账、并且把验孕棒放进牛皮纸袋的女生。她想着,等知道答案之后再告诉丹尼吧,这应该会成为他们以后取笑的话题。你能想象我看到那个十字完全没出现时的表情吗?她会这么说。我高兴得大吼大叫,隔壁间的女生肯定以为我疯了。
在她鼓起勇气测试前,那个验孕棒在莎拉的皮包里待了整整两天。
最后一堂课是历史自修,即便晚进教室也不会有人发现。莎拉等到走廊上空无一人,然后闪进女生厕所。里面有两个她不认识的女生靠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上睫毛膏。"还要吗?"其中一个女孩把睫毛膏递给她的朋友。莎拉走进一个隔间,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然后尿在一根白色长管子上。三分钟。使用说明上说她得等三分钟。
"上他吧,"外面其中一个女孩说,"他只用下面思考。"
莎拉按了冲水把手,免得那两个女生起疑,同时瞥了一眼那根白色管子。她站在那儿,背靠在墙上,满心恐惧。三分钟,包装上说得花三分钟,但一个清晰的蓝色十字已经清楚地浮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