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尔哭了一会儿,哀悼从镜中看到的自己。她看着彼得,希望能得到一两句安慰,但他仍然忙着绷紧再松开自己的下巴。
"我的头发呢?没了?""现在没了。你的头皮上缝了五十多针。""我的牙呢?""你的牙齿掉了五颗,我觉得。你可以装假牙。对了,你头上所有的针脚都在发际线以后,所以等头发重新长出来,针脚就看不到了。
真的,你现在的情况比当初好多了。如果抢救不及时,你很可能会被烧死。"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冻雨敲打着玻璃窗。
"你给我妈妈打电话了吗?""打了。""然后呢?"彼得沉默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拉到自己的唇边。
"哦,亲爱的。我真的很难过。真的。"当天下午,警方来到了医院,那是两名穿着厚夹克的便衣警察。在等待手语翻译的时候,他们站在距离床边很远的地方,看起来颇为尴尬。伊莎贝尔已经从镜中知道了自己此刻的样子,因此非常理解他们的沉默。
手语翻译终于来了,伊莎贝尔拿掉手上连接输氧装置和脉搏的指夹,尽可能地用两只手来打手势。
手语翻译看了看她的手,开始和伊莎贝尔对话。"那群黑猩猩还在树上吗?它们喝水了吗?吃东西了吗?天气太冷了,他们会冻坏的。它们非常敏感。可能会得肺炎。或者流感。有一只矮黑猩猩正有孕在身。
谁负责照顾它们?"两名警察互相交换了目光。年长的那一个对翻译说道:"你能不能告诉她,我们需要问她一些问题?""直接跟她说吧。"翻译说道,同时偏着头指指伊莎贝尔。
"好吧。"警察说道,不情愿地看着伊莎贝尔,伊莎贝尔充满期待地点点头。警察清了清喉咙,用一种几乎是喊叫的声音,几乎一字一顿地问:"爆炸??以后??有??多少??人??进过??实验室?""我耳朵并不聋。"伊莎贝尔答道。接着,她答道:"四个人,也许五个人。""那些人中有你认识的吗?"警察蹙着眉,目光在伊莎贝尔和翻译之间不断移动,不知道应该看着那双打着手势的手,还是那张发出声音的嘴。
"没有。他们都用面罩蒙着脸。"另一名警察问道:"西莉亚 ? 霍尼科特刚离开实验室,就发生了爆炸,对吗?""对。""她之前是否有过反常行为?""没有。""是否紧张?是否奇怪?""没有。没有任何反常行为。""爆炸以后进入实验室的人们,他们说过什么话吗?""听不见。爆炸以后我听不见。""你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那时候我根本无法呼吸。听不见。""本顿博士说一个动物保护组织经常在实验室外出现。那天晚上,他们中是否有人出现在实验室里?""不知道。他们蒙着脸。我刚才说过。""你对他们有什么了解吗?""几乎一无所知。里面有个人名叫拉里,或者哈里,或者盖里。中年人。个子很高。衣着讲究。还有个绿色头发的年轻人。还有个身上有文身的年轻人,另有几个梳着非洲小辫的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还有两个看起来像大学预科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看起来都像是学生。""他们曾经威胁过你吗?""没有。只是我们开车经过的时候,他们会对我们打手势。""他们是否把自己当做某个组织的成员?""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跟他们说过话。""你从来没听他们讲过'地球解放者同盟'的事吗?""没有。"" 1 月 1 日那天晚上,你注意到任何不正常的事吗?""你的意思是,除了被炸以外?"警察用粗短的手指挠挠额头。"在那之前。你见到或听到任何反常的事情吗?""没有。但是那群矮黑猩猩注意到了。它们知道有人在外边。它们闻到了烟味。等它们从树上下来以后,你可以问它们。""什么?"警察愣了一下,将钢笔在笔记本上使劲压了一下。"算了,没事儿。"他说。他叹口气,将钢笔和笔记本放进衬衫的口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了,嗯,谢谢你抽时间回答我们的问题。"他指着伊莎贝尔和秃头翻译之间那道不存在的墙,说道,"我希望你现在感觉好一些了。""让黑猩猩们从树上下来。"伊莎贝尔说道,"然后直接问它们。"她怨恨地看着警察对翻译道谢然后离开。她知道他们根本不想和黑猩猩对话,即使黑猩猩们显然比任何人知道得都多。她知道,那两个警察认为她是个疯子。之前,她已经有无数次被人当做疯子,但从未、从未像今天一样这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