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儿?"彼得问。
"去喝杯他妈的酒。"她回头叫道,"除非你想办法杀掉我的伏特加。"他站在走廊里,看着她从橱柜里拽出一瓶伏特加,向玻璃杯里倒了两指深的酒。
"你确定你要这样做吗?"他问。
"亲爱的上帝呀,彼得。现在你是要对我进行道德评价吗?"他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她用指甲弹了弹酒杯,却又把它放在厨房的小吧台上。"你怎么能那样做呢,彼得?你怎么能让他们把黑猩猩都运走?""不是我让他们运走的。"他平静地说,"我跟那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你也没有制止,对吗?"她端起酒杯。她的手在颤抖。
"伊莎贝尔?"他说,然后关切地看着她,盯得如此深情,以至于伊莎贝尔恨不得用铸铁平底锅将他痛打一顿。而且可怕的是,那个平底锅现在就在她手边。
"滚出去。"她说。
"你太累了,让我帮你上床休息吧。""不,我想让你滚出去。而且,我想让你把钥匙还给我。""你的钥匙在你的——""你的钥匙。你配的那套这里的钥匙。我想让你把你的钥匙留在这里。""伊莎贝尔——""我是认真的,彼得。把你的钥匙留在这里,然后滚出去。"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扭头离去。他走过转角的时候,她将伏特加倒进了水槽,同时将酒杯扔回吧台。她听到另一个房间里钥匙扔到桌面的声响,她等着听撞门的声音,但没有听到。
"我是认真的!"她尖叫道。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房门以一种轻微而细致的声音合上了。她立刻冲向房门,插上门栓,并扣上了防盗链。
她对他有点过分了。即使在极端抑郁的时候,她都清楚这件事。她知道自己可以立刻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其实,这些天他也经历了一场炼狱——爆炸刚发生的那几天,他经常站在她床边,不知道她是否还能活下去。然后,帮她康复的那些日子,他获悉了那群矮黑猩猩被卖掉的事,却不得不将此事告知伊莎贝尔,真是不容易。仔细想想,彼得也有足够的理由觉得自己像她那样承受了巨大创伤,甚至更大的创伤——毕竟,整个事件过程中他都是清醒的,而她则可以躲在幸福的昏迷中。
是的,她确实很在乎那条鱼,但却不是特别在乎那些绿植。自从她发现矮黑猩猩失踪以来,她的挫败和悲哀就开始积累,到这一天终于爆发,而彼得正好是离她最近的发泄目标。她看着房间那边的电话。在她的头脑中,自己的手指已经开始拨他的号码。但她没有给他打电话。虽然她的爆发属于迁怒行为,但那确实是一种愤怒。
伊莎贝尔目前没有力气解决斯图尔特的问题,于是她关掉水箱里的灯,拔掉了滤水器的插头。
她的语音信箱里已被留言撑爆,都是爆炸案以后发来的。
"你好邓肯博士。我是凯特 ? 道格拉斯。我们昨天见过。我真的希望我可以——""你好伊莎贝尔。我是约翰 ? 西格彭。我们见过面的??呃,嗯,我肯定你还记得我。我给医院打了电话,但他们什么也不愿告诉我。我希望你一切都好。我为那件事故感到非常非常难过。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妻子和我住在——""嗯,嗨,我是菲利普 ? 安德伍德。《纽约时报》的专题记者。我真的希望——""下午好,邓肯小姐。我来自巴格比和巴格比律师事务所。我们想知道你是否和别人谈过你的伤势。巴格比和巴格比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们在帮助和你一样有类似经历的人们追讨金钱赔偿方面有二十多年的经验——"没有一条留言来自她的妈妈,也没有一条来自她的哥哥,或来自任何熟人、邻居,甚至同事,除了西莉亚。她喋喋不休地讲了很多,来解释自己为何没有去医院探视。伊莎贝尔将它们全部删除。
她拿起比萨盒子,想起爆炸案那天早晨自己如何盘腿坐在咖啡桌前,吞下昨晚剩下的一块比萨。她合上盖子,像扔飞盘一样将它扔向前门。
忽然,她从眼角的余光中发现一处不太对称的东西,她警觉起来。
她的笔记本电脑,并不像比萨盒那样,摆在和她离家之前一模一样的位置。伊莎贝尔的水杯,永远都精确地摆在餐垫靠外的地方,紧贴着餐垫的外沿。她叠餐巾甚或叠床单的时候,每条边都折得无比整齐无比精确。她在书桌上使用笔记本的时候,笔记本和桌子边缘之间永远隔着两英寸的距离,而且两条边绝对平行。她犹豫地盯着它银色的外壳,然后做了几次深呼吸,就在书桌前坐下,用冰冷的手指打开了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