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没有见到他。"伊莎贝尔小心地说道。
在昨晚的新年晚会上,伊莎贝尔因一个可以借故不吃晚饭的借口(四个小小的奶酪块)和三杯烈性的鸡尾酒("是格伦达 ? 本达女士亲自调的酒哦!"格伦达的丈夫兼晚会的主人将一杯冰蓝色的混合饮品递给她的时候这样说道)而少有地喝醉了,让周围的人们颇为吃惊。伊莎贝尔几乎从不喝酒——事实上,昨天她才买了人生第一瓶伏特加,好让自己在招待客人的时候不至于手中空空如也——但是,这次晚会是自理查德 ? 休斯去世以来"黑猩猩语言计划"实验室举办的第一场社交活动,每个人都极力做出愉快的表情。真让人累得慌。伊莎贝尔试图保持清醒,但当她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因酒精滚烫发红的面孔时,她看到了一件比在"追妖怪"游戏中看到大猩猩的脸更加可怕的事:她看到了母亲早年的样子,苍白衰老,满脸疲惫。伊莎贝尔不喜欢化妆,最多是在两腮涂点口红冒充腮红。几缕头发从高高的发髻上垂下来,贴在脸颊上。第三杯格伦达 ? 本达鸡尾酒还没喝完,她将剩余的杯中物倒进水槽,让发蓝的冰块在流水中慢慢融化,然后迅速溜出卫生间,以免自己做出更多的糗事。彼得是休斯博士在学术上的继承人,也是伊莎贝尔的未婚夫。那天晚上,彼得忽然发现伊莎贝尔倒在走廊的墙角,只穿着长袜,高跟鞋提在手里,在空中晃荡。当她抬头看到彼得的时候,眼里立刻迸出泪花。
他挨着她蹲了下来,伸手触摸她的前额,眼里满是忧切的关爱。他转身上楼,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冰冷的湿毛巾。他将毛巾敷在伊莎贝尔的脸颊上。
"你怎么样?真的没事吗?"他问,然后带她走上大街,叫了一辆出租车。"我送你回家吧。""我没事。"她说,说完迅速挺直本来靠在出租车内壁的身体。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警惕地看着她。彼得卷起裤腿,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鞋子,然后更加仔细地观察着伊莎贝尔的状态。他双眉紧锁,形成一个倾斜的 V 字,额上的几条横纹也因此曲折起来。沉吟了一会儿以后,他作了决定。
"我跟你一起回家。"他说,"等一等,我回去拿外套。""不用了,真的,我挺好的。"她从提包中摸出一张纸巾,好掩饰自己的尴尬。她不能忍受彼得看到自己的醉态。"你不用来。"她坚持说道,朝着晚会的方向挥了挥手。"真的。我一切都好。你还是去新年晚会上开心玩乐吧。""你确定你一切都好?""百分百确定。"她吸了吸鼻子,点头说道,并再次坐直了身体。
他迟疑地又看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多喝水,别忘了吃感冒药,泰诺之类的。"她点点头。即使在微醺的状态,她也能看出他在犹豫是否要吻她。
她怜悯了一下他,然后拉上车门,将自己的塔夫绸长裙小心地保护在车内,朝司机做了个开车的手势。
伊莎贝尔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以后,晚会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晚会并没有达到狂欢的效果,但这在情理之中——弥漫的悲哀,没完没了的酒精,以及几名同事对彼得升职的不满,都给晚会带来一种诡异而难以捉摸的气氛。彼得在这个实验室工作才一年,因此一些同事认为,实验室负责人的位置应该由在项目中参与时间更长的成员来担任。
将近二十个小时过去了,伊莎贝尔仍然情绪沮丧。她将腹部靠在厨房的灶台上,又飞快地看了一眼西莉亚。西莉亚的上身文满了刺青,从肩膀到手腕满满当当全是。才到一月份,她就穿上了橘黄色的圆领无袖上衣,里面浅紫色的文胸清晰地透了出来。如果西莉亚在昨晚的聚会上对别人略施媚术,伊莎贝尔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奇怪。跳跳舞,调调情,零点钟响的时候也许还会悄悄溜到彼得身边,伺机索要一个午夜甜吻。
伊莎贝尔叹了口气。并不是她心胸狭窄多疑善妒,事实上,她和彼得的关系还没有公开。几天前他才刚刚向她求婚,之前他们的恋爱虽然充满激情,但时间并不算长——伊莎贝尔以前从未如此迅速地陷入恋爱,尽管伴随着自己巨大的抗拒。抗拒的原因有很多,包括彼得离过婚并和前妻育有几个孩子,还有实验室里诸多同事对这场恋情的看法。因此,彼得也觉得在两人同居之前,最好让关系保持在私密状态。此外,伊莎贝尔叹气的另一个原因是,彼得并不喜欢西莉亚,尽管西莉亚根本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