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越想越烦恼,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平息心情,沉吟着道:“夫君你这想法,我倒也赞成,只是老太太、太太如今正在生林妹妹的气呢,平妻的心思,还是过一段时间再提吧。”
宝玉闻言,想了一下,虽然不甘愿,却又担心事情难谐,便道:“你说得有理,我且耐心等一段时间,待有了合适的机会再提。”
宝钗咬着唇,顿了一顿,转了话头道:“林妹妹的事情,暂且放下,我倒是想问夫君一声,如今朝廷广开恩科,夫君难道没有青云之心吗?夫君人聪明,身份又显赫,很有优势呢,只要夫君肯静心看些应试文章,考取功名轻而易举。到时候春风得意、封妻荫子,岂不是好?”
宝玉伸了个懒腰,兴趣缺缺,摇首道:“考功名是那些穷酸书生做的事,我可没兴趣,我们这样人家,吃不愁穿不愁,何苦汲汲于功名利禄?”
宝钗心凉了半截,勉强抑住心神,苦口婆心道:“你身份虽然显赫,但还是要多向前看,若是有了功名,锦上添花,我也能多一份荣耀呢。”
宝玉摆手道:“你继续劝也没用,功名什么的,我实在没什么兴趣。”看了宝钗一眼,皱眉道:“宝姐姐没嫁之前,凡事都由着我,从没有说这些博取功名的庸俗话。如今成了夫妻,却日日念叨功名二字,看来女儿家还是没出阁时好,一出阁,人就变了。”
宝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未嫁之前,为了讨宝玉的欢心,她自然凡事都随着宝玉,但如今成亲了,宝玉就是她终生的依靠,岂能向之前那般放任不管?
正难受之际,却听得宝玉继续道:“功名的事情,我跟宝姐姐说清楚了,以后宝姐姐别再提了,省得影响我的心情。”拿起案上的茶抿了两口,顿了一顿,接着道:“对了,我有件事情要告诉宝姐姐,早上袭人告诉我,近来她身子不适,不思饮食,可能是有了身孕,不如姐姐请个大夫来瞧一瞧。唔,算起来,袭人跟了我好几年,紫鹃、秋纹、碧痕三个,也很合我的心思。宝姐姐是大方的人,不如选个吉日,将她们一并抬举了。”言罢,却是笑了几声,转身去了。
宝钗看着他离去,消失不见,虽然一言不发,脸色却阴沉得让人害怕。
莺儿看在眼里,身子发抖,勉强收敛情绪,倒了一盏茶,送到她面前,怯怯道:“姑娘且喝杯茶定定神。”
宝钗伸手接了,却没有喝,而是一把掷在地上,怒气冲冲地道:“他倒是有出息,既惦记着那个狐媚子,又想着收姨娘,竟是一点都没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莺儿默然,沉吟了半日,方道:“事到如今,姑娘打算怎么办?难道真由着二爷的意思,抬举四个姨娘,再让那林姑娘进门不成?”
宝钗冷笑道:“若真由着他,只怕这贾家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姨娘由着他,爱纳几个纳几个,但那个狐媚子,却是绝不能进门的。”沉吟了一会儿,脸色微微曲扭,接着道:“之前打算借刀杀人,悄无声息地将那狐媚子解决了,但如今看,时间紧急,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人帮我。哎,且等上几天,若到了紧急关头,我自己动手,只要将计策想周详些,自然就好了。”
莺儿看着一反常态的薛宝钗,心中惊惧,却不敢说什么,反而还要奉承几句。
宝钗只在心中筹谋,红艳艳的唇瓣勾起,泛出淡淡的弧度,冷漠如斯。
宝钗向来言出必行,自打定了主意要算计黛玉,便日夜思量,悄悄打听黛玉的行踪,知道她在北王府小住了几日,就搬到田庄去了。
宝钗得知这个消息自是欢喜,悄悄找贾府的下人询问,想知道谁与黛玉住的庄子里的佃农有牵连,也好做下一步打算。
以她的身份,下人们自不敢隐瞒,很快就探查到秋纹叔叔一家都在那庄子里做事。
宝钗立刻拿定主意,将秋纹叫到房中,暗中嘱咐了一番,以提携她当宝玉屋里人为饵,命她去找叔叔询问庄子的事情,并特意嘱咐,让秋纹的叔叔时刻留意黛玉的情况。
秋纹在宝玉身边伺候多年,对于温柔款款的宝玉,自然也存了一桩心事。因她容貌只有中上,平时并没有得到宝玉的青睐,一直郁郁寡欢,如今听了这等好事,自是眉开眼笑,当天就向宝钗告了假,坐车到京郊田庄,探望叔叔。
待回了贾家,秋纹忙到宝钗跟前行礼,回话道:“我那叔叔品性还好,就是有些小气贪财,我将自己几年的积蓄拿出来,又许了重酬,叔叔已经答应帮我。他告诉我,那边管事的,是春纤的爹娘,林姑娘自住进庄子,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静得很。对了,似乎有个年轻公子曾到庄子探望,因穿的是常服,底下的人摸不清底细。再有,听叔叔说,林姑娘刚进庄子时,收留了一对寒酸父女,后来庄子里又多了两个男的,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宝钗点头,心中暗自寻思,黛玉自进京以来,一向养在深闺,并不认识什么人,到田庄探望的,除了北王爷或平王世子之外,不做他想。
秋纹口中所说的黛玉收留了外人,她半点都没放在心上。只在心中生气,真不知黛玉到底有什么魅力,竟能迷倒两位身份尊贵的贵族公子。
她将手掐进掌心,抑住心中的嫉恨,向秋纹道:“你的功劳我记下了,多跟你那叔叔走动,有什么消息立刻报来。”
秋纹喜滋滋地道:“我已经按二奶奶的话嘱咐了叔叔,命他若是知道林姑娘出了庄子,就立刻报过来,二奶奶放心吧。”
宝钗轻轻颔首,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方命秋纹退出去。
这里莺儿便问道:“姑娘筹谋多日,不知到底有什么打算?”
宝钗淡淡道:“那狐媚子在庄子里,有一众人护着,倒是不好下手,不过,她不可能在庄子里呆一辈子,总有出来的一天。”唇角泛出一抹冷笑,声音也森冷下来:“等她出来了,我自有法子对付她。”
莺儿看着她略微狰狞的模样,心中有些害怕,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