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温婉道:“郡主是真性情,我倒想像她这般,只是总是做不到。”
这时春纤带着两个小丫头,又送了几样菜上来,用的材料简单,但因烹饪之人用心,香气扑鼻,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三人吃着暖锅,说说谈谈,虽然室外寒风刺骨,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水溶几乎尝不出菜肴的味道,心中填满了喜悦,来之前还担心黛玉拘泥礼仪,不肯与自己相见,此刻不但有机会与她同处一室,还能一起用膳,美好得让人无法相信。
如果岁月可以静好如斯,当此生无憾。
用完饭,众人漱了口,又重新回到之前的房间落座。
水蒙笑吟吟地道:“今儿个吃得好饱,待回去了,我也要学着这么吃。”
黛玉也抿起唇角,正要说话时,突然门帘一掀,接着一个人影闪进来,竟是雪雁。
黛玉不由有些欢喜,忙道:“这么冷的天出去,必定冻坏了,快去喝茶歇息吧。”
雪雁笑道:“姑娘放心,我已经歇过了才上来的,听说郡主来了,特意过来问好请安的。”说着,便走到水蒙面前,行礼道:“见过郡主。”
因上次是雪雁随在黛玉身边,与水蒙相处了几日,水蒙自是一眼就认出她来,笑着道:“雪雁不必多礼,快起来吧。”抬手虚扶了一下,微微蹙眉道:“刚才林姐姐说你外出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雪雁怔了一下,抬首看着黛玉,没有说话。
黛玉淡淡一笑,自己答道:“也没有什么,因我有个表弟在迦叶寺寄住,我便派了她过去,送些东西聊表心意。”
水蒙听了,只轻轻“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水溶却是眉心一跳,霍然站起身来,扬声道:“表弟?我记得之前姑娘曾经说过,在京城除了贾家之外,并没有别的亲眷。”
黛玉料不到他会如此激动,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微笑道:“北王爷真是心细之人,连我的话都记得,不错,我这表弟就是贾家的,与宝玉是兄弟,只是他命不好,乃是庶出。”
水溶越发心惊,轩眉道:“是贾家的人?姑娘竟还在与那家人来往吗?”
黛玉临窗而坐,有晴光落在脸颊上,越发显得娇颜如玉,笑着道:“如果是其他人,我自然是不管的,但贾家固然有不少可恶的人,与我相契的,也是有几个的。”
水溶听了她的回答,看着她的笑颜,心中不由自主泛出几许酸楚,无端的,突然羡慕起黛玉口中那个表弟来。
他心头百转千回,沉默半晌,方才略微定神,抬头向水蒙道:“蒙儿,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有要紧事,得立刻与林姑娘商量,不如你先出去,如何?”
水蒙眼珠子转了转,虽然不知他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但他既想与黛玉单独相处,自是要成全的。
水蒙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起身道:“既如此,我就去屋外走走吧。”言罢,果然站起身来,又去拉雪雁、春纤,笑吟吟地道:“你们两位陪我罢。”
雪雁虽觉得让自家姑娘与水溶单独相处,有些不合情理,但水溶的品性摆在那里,何况他又言辞旦旦,也就点头应了,与春纤一同,陪着水蒙逶迤着出去了。
不过须臾功夫,屋内的人就走得干干净净,黛玉一脸惊愕,蹙眉道:“北王爷想说什么要紧事?”
水溶唇动了一下,又静默下来,有些难以开口。
黛玉看出他的迟疑,心中越发惊讶,却没有催促,只是扣着茶杯,静静等候。
过了半日,方听得水溶叹了一口气,抬头道:“罢了,纵然希望渺茫,我也不愿放弃,实话实说吧。我想与姑娘单独相处,是为了自己的心。”
黛玉一头雾水,抬眸道:“我听不明白,还请王爷解释。”
水溶凝睇着她,心中情思如潮,声音轻柔似梦,带着绵绵情意:“林姑娘,我虽二十有五,平生却从未动心动情,直到遇见姑娘,我方才懂得情之一字的滋味。我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向人表白,但这话压在我心头已经一月,实在不吐不快。”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郑重了语气道:“姑娘的清高决绝,令我时刻挂心,难以忘怀,只要姑娘肯应允一声,我愿以正室之礼相迎,全心呵护姑娘,绝不辜负。”说到最后,声音渐次低了下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倾尽了满腔的情意。
黛玉料不到他竟会直诉衷肠,一时之间,竟羞得面红刺耳、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自出生以来,所认识的外男寥寥可数,更别说遇上这种场景了。
即使是在当初,与宝玉有了默契,这样的表白之言,也是闻所未闻的。
佳人默默低头,神态娇羞,仿佛有一朵朵桃花开在脸上一般,清美不可方物。
水溶见状,不由又是一阵失神,声音轻柔而紧张:“我的心意,已经说明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黛玉“唔”了一声,绞着衣角,声音有深深的娇羞,却蕴着坚定不移:“自与王爷相识以来,王爷对我百般关怀,我很感激,但对于王爷的情意,我却是无法回报。”
水溶闻言一脸呆怔,只觉得天地为之一震,一个心往下沉去,仿佛堕进谷底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水溶才定下心神,依旧不肯死心,凝视着黛玉道:“我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但我可以发誓,刚才那番话,乃是我的肺腑之言。”
黛玉垂下眼眸,低声道:“王爷的真心,我并不怀疑,但我心中实在无意,只能辜负王爷了。”
水溶听了默然,过了一会儿依然微笑,眼中却泛出一抹苦涩:“今日是我莽撞了,哎,其实听完刚才姑娘的话,姑娘的心思我大略能猜到一二,只是不愿就此放弃,总是想为自己争取一番,这才冒冒失失开口诉说衷肠。”
定定凝睇着黛玉,忍住心中的酸楚,声音中却流露出无法抑制的艰涩:“宝玉那庶出弟弟,既能让姑娘如此关怀,想必是出众之辈,何况姑娘与他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只可惜他是贾家人,姑娘若是想与他成缘,必定会有一番坎坷。也罢,刚才我便应允过姑娘要助姑娘一臂之力,这话我既说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反悔。只要姑娘开口,就算再难办,我也会让姑娘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