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见状,不由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正手足无措之际,听得屋内黛玉扬声道:“王爷且请止步。”
他们两人立在窗下说话,距离并不远,因此屋内的黛玉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自己百般避见,不想水溶不但信了自己的搪塞之言,还不顾天寒地冻,要亲自回去给自己请大夫。
面对这样一心为自己着想的人,黛玉如何能无动于衷?故而也顾不上失礼,开口叫住水溶。
水溶听到黛玉开口挽留,不由又惊又喜,止住脚步,回头道:“林姑娘可好些了?”
黛玉听出他言语中的关切,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刚才有些头昏,已经好多了,王爷不必奔波了。”
水溶闻言依旧忧心忡忡,皱眉道:“姑娘身子向来娇弱,如今天又冷,要多加留意才是。”
黛玉温婉一笑,道:“多谢王爷提醒,我知道的,外面冷得很,王爷还是到厢房喝杯茶吧。”
水溶松了一口气,温声道:“姑娘没事,那我就安心了。”
雪雁忙道:“王爷且随我来,喝杯茶暖暖身子。”说着,便抬起手来,将水溶往一旁的厢房让。
水溶愣了一下,明白过来黛玉并不愿与自己相见,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却依旧微笑道:“喝茶就不必了,姑娘既不愿见我,我也不能勉强,只求姑娘容我在这地方站一会儿,让我看看姑娘的身影也好。”
黛玉闻言又惊又愕,脸上赤红如霞,呐呐说不出话来。
雪雁也有些讶然,忙看着水溶,劝道:“这样冷的天,王爷执意站在这里,只怕要冻出病来。”
水溶微笑道:“凡事我自有分寸,你是姑娘家,还是快些进屋陪林姑娘吧。”说着,便将手中的梅花递给雪雁,温然道:“劳烦你将这花带进去,给你家姑娘插瓶吧。”
雪雁劝之再三,无奈水溶执意不应,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自己携了梅花,转身回屋。
进房后,雪雁走到小几前,拿了个耳瓶,将梅花插好,方走到黛玉跟前,回话道:“姑娘也听到了,王爷不肯进屋,也不肯走呢。”
黛玉瞥一眼梅花,见花瓣簇簇,比胭脂还要红艳几分,花蕊仿佛黄玉,相得益彰,显然是静心挑选了才送过来的。
黛玉不由一阵失神,过了半晌,低垂了眉眼,慢慢道:“他爱做什么,我是无法勉强的,由他去罢。”言罢,伸手将一旁的书拿了起来,低头埋首看书。
只是,明知道水溶在外面,又岂能心安?虽然眼睛瞄着书,却是漫不经心,什么都没看进去。
雪雁皱着眉,看着窗纱上翩翩玉立的身影,不由有些坐立难安,但黛玉不说话,她也没法子可想。
半晌,雪雁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王爷还没走呢。”
黛玉搁下书,站起身来,无奈地道:“他倒是个固执的,罢了,将人请进来吧。”雪雁忙答应下来,含笑起身自去了。
须臾,雪雁领着水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梅花的香气也越来越浓郁,让人闻之欲醉。
水溶一进屋目光就落在黛玉身上,见她青丝如云,只用一枚扁平的桃花木钗扣发,零星两朵丁香花型的珠花,身上穿着月白色织锦衣衫,用彩色丝线绣着精致的梅花,星星点点,别有一段风致嫣然。
水溶不由看得有些呆了,连雪雁斟茶送过来也忘了接,只静静凝视着黛玉,目光中情深无限。
黛玉有些赧然,起身行了一礼,低眉道:“王爷怎么不喝茶?”
水溶“唔”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接了茶杯,送到唇边抿了起来。因喝得太急,竟是有些呛着,急急咳了起来。
黛玉怔怔看着,不由手足无措起来,雪雁也有些着急,有心想去帮忙,但顾念着男女有别,也就没有动,只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好在水溶咳了两声,渐渐转为正常,朝黛玉拱手,不好意思地道:“溶失礼了,还请姑娘不要见笑。”
黛玉横他一眼,嗔道:“王爷失礼的地方何止这一处?人都说王爷乃谦谦君子,若是知道王爷竟赖在我这里不肯走,必定会大吃一惊。”
佳人眼波如水,声音含娇,虽是责备之言,水溶听在耳中,却是喜不自胜。
他与黛玉相识的时间并不算长,却看得出她性子独特,如玉之洁,似梅之傲,与人交谈时虽然彬彬有礼,却有一股淡淡的疏离,始终不能做到真正的亲近。
如今,她肯娇声调侃自己,也就代表,对于自己,她的态度是不一样的。虽然她言辞间虽然有些小性儿,却娇俏可爱,也显得真实。
这样纯澈的女子,才当得起自己的恋慕。
黛玉见自己出声斥责,水溶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笑意,不由越发生气,一时也忘了别的,蹙紧秀眉道:“王爷今儿个可真是奇怪,巴巴送了梅花过来,望着人笑,倒不知是什么意思。”
水溶微笑不语,只是凝睇着她的娇颜,眸中涌出万丝柔情,半晌方道:“我的心意,姑娘竟不明白吗?自是因为相思难耐,才顾不上唐突冒失,厚着脸皮来打扰姑娘。”
以水溶的性情,本是做不来厚颜求见的事情,实在是相思难耐,才会让他连脸面都不顾了,径直守在黛玉房外,直到黛玉肯点头相见才罢休。
黛玉脸颊生晕,哼道:“堂堂王爷,竟满口轻薄之言,也不怕人笑话。”
水溶眉眼澹澹,笑而不语。
黛玉见他不接话,不免有些心烦,一连瞪了他好几眼,方才别过身子。
娥眉媚眼,妖娆动人,自是极美的。
水溶心里仿佛喝了蜜一般,呵呵笑了两声,目不转睛看着黛玉,低低的语气如温柔明亮的阳光一般:“真是巧了,姑娘今儿个穿的衣裳绣了梅花,可见是心有灵犀了。”
黛玉低着头,蹙眉道:“什么心有灵犀?我穿这衣服,不过是应景罢了。王爷若是再说轻挑话,我可要送客了。”
水溶微微一笑,明白黛玉不过是吓吓自己罢了,虽然不担心,却也知道过犹不及之理,便没有再剖白情思,只走到黛玉身边,拿起她搁在一旁的书看了看,发现是一本前朝史书,用字艰深,文理高深,除了少数几个大儒之外,没有人会看这种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