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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好消息2

二姐的声音从灶屋里飘过来:“还没等叫哩咋就起来了。”灶屋里已没有炊烟涌出,想必早饭已经做好了。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灶屋,而是围绕着院子转圈。每次低头从铁丝下走过,晾晒在上面的衣服上的水,都会粘附到我的头上或脸上,带给我清凉舒服的快感。虎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我的身后,悠闲地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的用柔软的鼻子碰一下我的脚后跟。鸭和小猪在圈里吵闹,鸡在墙根觅食,小鸟在树枝上跳跃,太阳在密叶中闪烁,多么祥和的一个早晨呀!

二姐从灶屋里出来,把手中的小凳子放在院子中间,坐在上面,将双肘支在弓起的腿上,用双手捧住圆圆的脸,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和虎子转圈。无意间,我发现她的目光呆呆的直视着前方的某个地方,神情中流露出不易觉察的笑意,就跟人们在回忆美好的过去时常有的那种陶醉的表情一样。

我不忍心去打搅二姐,放轻了脚步。虎子不明白我的心意,还以为我想逮在前面正向一只母鸡展示漂亮雄姿的那只红色公鸡呢,先是轻轻的向前走两步,静静的等待观察一番,接着便猛扑过去,弄得他们连飞带跳的惊叫着跑走了。我正想喝斥摇着尾巴仰着脸向我邀功的虎子,就听见二姐扑哧一声笑着说:“治国,你猜我刚才想到了啥?”我说:“想到了啥?”饶恕了虎子,走向二姐。二姐好像还沉浸在想象中:“我想到了打场。”我不明白是什么让二姐想起打场来的,可是我知道她必定从对打场的回忆中获得了乐趣。二姐笑着说:“是啊,就是打场。你看,这个院子就是场,你就是那头小黄牛,虎子是被你拉着的石磙,我就是站在场中间,一手拿着鞭,一手拉着牛绳的人,像不像?”我在二姐面前蹲下来说:“嗯,是有点像。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啦,亏你还想得出来。”

二姐说:“那是当然啦,小时候的事儿,一点一滴,我都记在心里呢!你这么大的时候——”二姐用手比划着说,“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屙我一身哩,你还记不记得?”这件事,二姐不止一次的向我提起过,娘也曾经证实过这件事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事实。然而,在漫长的岁月里,在悄无声息流淌着的时间的长河里,不知道曾经发生过多少事情。有些事情,是人们刻意的想要忘掉的,而有些事情,则在无意识之中永远的留在了人们的记忆里面了。

我故作惊讶的说:“不会吧!是不是你编出来的呀,我咋从来没有听说过啊!要是真的话,你早把我的耳朵磨出茧子来了!”二姐伸出食指,在我的脑门上轻轻地按了一下,咬牙切齿的说:“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摊上你这个好弟弟,就算是我倒霉好了!算啦,不跟你说了,饭做好了,想吃就自己盛,我到地里看看咱娘去。”我站起来说:“我去吧。你在家也忙了一清早了,该歇一会儿了。”

二姐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心里就别提多温馨了。娘走的时候特意安排我,不让我叫醒你,说是让你多睡会儿,省得上火。真是偏心,就不怕俺上火啊!咱娘啊,就你这一个儿子是她亲生的,其他的都是她捡来的!”为了证明她这话说的有道理,学着大的腔调说:“‘治国他娘——’哎哟,那声音,就像猫见了老鼠似的——”我说:“是老鼠见了猫吧”二姐说:“别打岔,现在改了,都是‘猫见了老鼠’了,我差一点没有笑出声来,你猜接着怎么着?”我说:“怎么着?”二姐说:“‘这个我去开会去了,一会儿把治国和治军都叫起来,让他们和你一块儿下地’。结果呢,娘下地走的时候只把治军叫了起来,你说咱娘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亲生儿子啊!”

我无言以对。我能说什么呢?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啊!作为这个家庭的长子,我本应该承担起一份责任来,然而,在娘温暖的羽翼下,我的懒惰之心正一****的膨胀着。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试问,我能给心爱的姑娘什么呢?她选择离开我,也在情理之中了。还是出去吧,暂时的离开这个太过温暖的家,到外面广阔的天地里磨练意志,等到我的手脚变得勤快起来,等到我的肩膀变得坚硬起来,等到那些禁锢我们情感的枷锁一一解除,等到我的勇气的力量积攒得足够强大,再回来吧。想到这儿,我说:“二姐,我想去南方打工。”

二姐瞪着我说:“我就知道你这几天没憋好屎!一大清早的说啥浑话!即便咱大和咱娘都答应,我也不答应!你一走年吧不进家,我要是受了委屈找谁诉说去!你要出去也可以,不过得等我嫁出去,我在这个家里还能再待上几天,你就那么狠心丢下我不管不问吗!”我说:“可是,我的路,终归是要由我自己来走的啊!我不能因为亲情的羁绊,就这样放任自己吧!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干啥,也就是打工的材料了!”二姐说:“我不管,反正这会儿我不让你走。你要是非走不可,那就赶紧找个人把我嫁出去。”我说:“你咋不论理啊!”二姐说:“我就是不论理了!”

这时,小弟回来了,不洗手就跑进灶屋拿馍吃。娘?了一篮子绿豆,随后走进院子说:“你俩又吵吵啥啊!”二姐说:“他要出去打工!”娘放下篮子说:“好啊,长本事了,知道打工了,那就去吧,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二姐说:“娘,您辛辛苦苦的供养你念书上学,完了就是为了让他出去打工的啊!”娘说:“他不打工挣钱,谁该白养活他啊!”又说:“去呀,你不是要出去打工吗,还呆在这干啥呀!我的娘啊,我咋养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啊,干脆把我气死算啦!”回堂屋去了。二姐冲我扮了个鬼脸,去灶屋给娘盛了饭,端到堂屋里让娘吃饭。小弟一手端着菜碗,一手拿着馍,走到我跟前说:“哥,你说的出去打工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跟你一块去吧?”我看了他一眼,转身回西屋,身后传来小弟的问话:“到底中不中啊?”

快吃晌午饭的时候,父亲回来了,还没进大门,便兴奋的喊:“治国他娘,我回来喽,锵锵锵,蓝脸的都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人呢?治国——”二姐站在堂屋门口说。“哎呀,别叫了,出事儿了,出大事了!”父亲一面扎放自行车一面说:“呵,出事儿了,还出大事儿了。咱家里当然要出大大的喜事了,我给你说,你猜我今天碰见谁啦?”说着,走进堂屋去了。过了一会儿,二姐蹬蹬的跑进来说:“治国,我的好弟弟,快起来到堂屋里去,真是天大的好事哩。”

我还以为娘同意我去打工了哩,飞快的冲进堂屋。娘和大正坐在沙发上眉开眼笑的说着话。原来,父亲开完会回来,走到半道上,一辆黑色小轿车缓缓的停在他面前。他正想绕开小轿车继续赶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富态男人从车里钻出来,喊住他。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到公社卫生院里看过我几次的公社书记。两个人很愉快的回忆了当年的情形,他还为父亲辞去市管会的工作回到大队着实惋惜了好一阵子。然后两个人又谈论了各自的情况,还有家庭、孩子等。当然,我是他们必不可少的重点谈论对象。当知道我大学毕业后仍闲在家里没有工作时,他答应父亲帮我找找看,说一有了眉目,就立即通知我父亲。不过,他没有说一定能找得到,更没有说一定能找个好工作。完了,他告诉我父亲他的家庭电话以及手机号码,家庭住址,要我父亲闲暇时一定到家里做客。我父亲也把我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他让司机好生记着,然后和我父亲握手告别,说办完事就直接回省城,等下次再回来时再到家里叨扰,随后坐进小轿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