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明说,任何一个笨蛋都该晓得她的心意,一个会让他上她的床、抱着她睡的女人,还会去跟别的男人乱来吗?他以为她的床是谁都可以睡、她是谁都可以抱的?
他到底把她看得多随便
强叔要载她回去,她忿忿地拒绝。“不用!”
她需要踩踩马路,来消化这把可以烧掉101大楼的火气。
愈想愈气,人行道被鞋跟敲击得叩叩作响,还有愈响愈大声的趋势……
叭叭!
喇叭鸣按声从身后传来,回头见是那个罪魁祸首,更是冒火,想也没想便吼回去:“叭什么叭!吵死人了!”
“学姊,你上车好不好?”二哥把车丢给他,他只好用超龟的车速跟在她后头。
“你白痴啊!会不会开车,那是机车道,我这是人行道,你的快车道在那里!慢走,不送!”
“我知道啊,可是——”
“走开,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我是说,你踩那么用力,地砖会被你踩坏。”
地砖会被你踩坏?地砖会被你踩坏!地砖会被你踩坏?!每在心底重复一次,无名火便飙高一寸。
他不担心她走夜路、不担心她扭伤脚,只担心破坏公物?
她完全不敢置信,阴沉沈地眯起眼。“姓关的,你、再、说、一、遍——”
“我——”她踩得那么用力,又穿高跟鞋,万一踩坏地板,受伤的话怎么办?这样他有说错什么吗?不然她怎么好像更生气了?
“你、你这个猪头,离我远一点!”再和他多说一句话,她铁定会吐血、五脏爆裂身亡!
关梓勤没办法,只好将车停在路边,快步追上她。
“学姊,你不要生气——”怀孕的事又不是他说的,他现在知道是误会了,不小心破坏她名誉的事,他会道歉,有那么火大吗?
“你走开!我说不要看见你,听不懂国语吗?”用力甩开他捉握的手掌,他不死心,讨好地拉她,揪扯中,不经意瞥见她眼角一抹泪光——
关梓勤吓到了,更加不敢松手,双臂环上去紧紧抱住她。“不要哭,学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破坏你的名声,你不要哭嘛……”
推不开他固执的拥抱,索性泄气地攀住他的肩,赖靠着。
他好样的!自从十岁之后,她就再也没哭过了,这人有办法把她气到飙泪,真有本事!
“学姊,你还在哭吗?”他小心翼翼,不敢放手,也不敢察看。颈间有她淡淡的吐息,但没感觉到湿意。
没有。基本上,是只悬在眼眶,连掉都没掉下来,但她不打算告诉他。
关梓勤将她抱得很紧,不知道是怕她跑掉还是怎样,想到他刚刚手忙脚乱,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慌张表情,笨拙地抱她,频频道歉,忙碌拍抚的掌心,从头到尾没停过……
她本来是很气很气的,但想到他那个样子,忍不住还是被撩逗出想笑的欲望。
这人,真的很呆、很呆,但是呆得很可爱,呆得——让她无法不爱呀,唉!
“你是抱够了没有?豆腐还要吃多少?”她努力让自己维持最平板的语气,面无表情地说。
“啊?”他连忙松开手,还用力弹开三步以示清白。“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不可以笑!她用力收回上扬的唇角线条,越过他走人。
“学、学姊……”他迟疑地喊了声。“你还在生气吗?”
“你看我像不气了的样子吗?”她回眸,音调比女鬼还平。
“……不像。”他泄气地垂下肩。见她快走远了,他连忙喊:“我送你回去啦——”
“不要。”连头都没回。
又被拒绝了……
他鼓起勇气,追问:“学姊,你在疏远我对不对?”
“……”这么明显的事还要问?
“为什么?如果是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好不好?我会道歉——”
她步伐顿了顿。“不是你的错。”
“那为什么——”
“自己想。原因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这次,她没再停留,拦了计程车离开。
留下他站在人行道上,对着冷清清的街道,持续发愣。
“你说她过不过分!”要切八断也没通知,抛弃得理所当然。
“很过分。”
“你说她奇不奇怪!”说不是他的错又不理他,这是什么道理?
“很奇怪。”
“那你说她无不无情?”那么麻吉的交情耶,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在难过、在舍不得,无情无义。
“很无情。”小人儿依旧捧场,卖力点头。
“那你说——”抱怨了两小时八分又四十九秒,总算停下来,反问:“喂,关子悦,你很没创意耶!”
配合他也不对喔?她是看他心情很不好,才会听他讲话的,结果还被嫌弃,大人真难讨好。
“把拔——”跳下沙发,决定将这个安慰小叔叔的重责大任交回给大人。
“喂——”别走啊,当鹦鹉也好啦……
唉!连五岁孩童都弃他而去,他简直哀怨到了极点。
“怎么了?梓勤?”稿子赶完最后一个阶段,被女儿拉着出来,见小弟要死不活的模样,失笑出声。“你又做了什么好事,你家学姊又不理你了?”
不用想也知道,近来会让小弟如此颓废的,也只有某学姊了。
“她说叫我自己想!”真是逢人就告状。
“那你想出来了吗?”
就是想不出来,才会瘫在这里耍废、装尸体啊!
都过那么久了,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本来,弟妹们有志一同地决定不点破,让他自己慢慢摸索,领略感情中的酸甜苦辣,亲自去走那么一遭,这也是恋爱的乐趣之一,不过现在看来,大家恐怕是高估他了……
“梓勤,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认真回答。”
“好。”
“第一个问题:你家学姊漂亮吗?”
“很漂亮!”完全不用思考。
“害你们吵架的系花学妹比较漂亮还是她?”
“当然是她!”这还用说,学姊漂亮一百倍!没大没小地瞪大哥一眼。
“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怕她生气?”老是听他说“怕学姊生气”,听到都会背了,儿子也没那么乖巧温顺吧?
“因为她生气会不理我啊!”
“为什么怕她不理你?”
“……”又要重复“哈”来“哈”去的鬼打墙了吗?
关梓言也不逼他,直接跳第三个问题。“你学姊对你很好,是吧?”
“不是很好,是非、常、好!”用力强调。
“梓勤,陪读书、叫起床、送围巾、送宵夜,甚至留过夜,那是女朋友在做的。被接送、请吃饭、看电影,是男朋友的事。”从一开始听他说时,就不觉得这女孩在欺压他,她做了女朋友该做的所有贴心举措,也将男朋友该给的呵护权利交给他来做,这用心还不明显吗?虽然她是用命令的。
“哪有这回事!我们不是男女朋友,还不是——”他立刻反驳。
“所以她修正态度了,不是吗?”
死穴。完全哑口无言。
因为是男朋友的权利,觉得太亲密了,所以才收回,不想再对他那么好吗?
他觉得……更闷了!
“朋友有朋友的界限,男友有男友的范围,她的时间,应该是要留给男朋友的。现在,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要求她对你像以前一样?”
凭什么?
他不是她的男朋友,凭什么要求那些事?
成天和他混在一起,妨碍她交男朋友,好像更不应该……
“所以小叔叔你被抛弃了吗?”在一旁玩拼图的小悦悦,冷不防抬头冒出这一句。
好、好直的童言童语啊!一箭穿心。
关梓勤捧着泣血的心,倒地不起。
关梓言笑笑的,不再多言。
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再说下去,就是左右他的想法了,这种事,他得自己去取舍。
所有兄弟姊妹中,梓勤与他最亲,也许因为年纪相差最多,小弟几乎是他一手带到大的,在他心里就像是第二个父亲一样,从小就习惯什么心事都会跑来跟他说。自从上大学后,由他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莫过于“我学姊”。
他的个性很好抓,心里想什么,反应出来的就是什么,完全不用猜。当他喜欢一样事物时,就算那样事物丑毙了,看在他眼里也会觉得是举世无双霹雳无敌美,而且固执认定,不准旁人批评。
从他满口学姊长、学姊短,又老是怕她不高兴时,答案就很清楚了。
只有在乎的人,才会怕。
有人,情窦初开了。
慢慢地,他会领会那个会解下身上的围巾,当成回礼笑笑地替他围上的女孩,是用多温柔的心思,在做这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