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笑,尚革现在只想赶快逃离这间办公室,似乎多待一秒钟他也会被传染:“您就直说吧。”
“不要不耐烦,小尚。”姜承军似乎看穿了尚革的心思,继续轻轻地说,“我也是为你好。你说老杨多风光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尚革听得有些糊涂了,不过这次他保持住克制:“嗯,您继续讲。”
“那我就把话说开好了。杨之滨一死,朗清校长的位子空出来。我希望你考虑一下。”姜承军点到为止,剩下的惊诧与迷惑就留给尚革吧。
“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市领导的意思?”尚革的眉头和嘴唇长时间紧锁后,终于反问了一句。
“我想知道你的意思。”姜承军又把球踢回来,“好好考虑考虑。你这么年轻,正是大有可为的时候。”
尚革只记得姜承军最后这句话,至于怎么走回他的办公室,一点都记不清了。
去朗清中学当校长,尚革真的未有过这样的奢望。如果是去普通高中挂个副职,他觉得可能胜任。要他去把朗清管理好,自己都不相信有这个能力。
玻璃杯中的水清澈透明,最终还是会被排到污水沟。尚革趴在桌子上,盯着那杯水,心底泛起同病相怜的一丝伤感。当初,他是那样地厌烦研究室,一天到晚闭门造车,全身散发着阴影里的霉气。来到江城他才发现,所谓的实践也不过如此。转一圈校园就算作调研了,其余的时间就消耗在无休止的会议、应酬与谨慎地辨析姜承军对他人的评价之中。这难道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尚革摇了摇头。也许他这个研究员并不是一杯清澈的水,但行政单位的尚革正在变得浑浊,就像姜承军的那双眼睛。
也许,去朗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3
逆着洪书记的心思,姜承军非要把尚革推上去。不同于往日的小心翼翼,这位局长现在有了底气。
“洪书记!”
“承军来了,坐吧。”洪标抬起头,算是向姜承军打了招呼,“我正在看张秘书写的稿子,是怀念之滨同志的。明天就发给省报。”
姜承军心里不禁感到好笑。真是生封死赠,人都不在了,还造这声势!但他说出的话却恭敬许多:“洪书记,老杨的精神确实可敬,不过……我觉得还是慎重些为好。”
“嗯。”洪书记的语气已经降温到冰冷。
姜承军并没有气馁。他说:“我们官方媒体虽然在大力宣传杨之滨同志,但网上的舆论对杨之滨同志并不利。您可以看看我们江城的论坛,消极言论似乎占很大一部分。”姜承军瞅着洪标渐渐变暗的脸色,知趣地停下来。
“承军,这有什么可怕的!对于消极言论,我们要旗帜鲜明地反驳,绝不能让杨之滨同志的名誉受到丝毫损害!”
既然洪书记这态度,姜承军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拿出几份文件,恭恭敬敬地放在洪标面前:“洪书记,您审一下这几份工作安排。”
4
杨之滨猝死,给祁世康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搭档十年,他唯杨之滨马首是瞻。没有杨之滨,朗清就没有主心骨了。
医生宣布杨之滨抢救无效的时候,祁世康一下子就哭了。十年的老伙计呀!
似乎像在昨天,刚被任命为朗清校长的杨之滨,虚心地向祁世康请教:“祁校长,我是从十五中调来的,不了解情况。依您看,朗清停滞不前的症结在哪里?”
“没有竞争,没有实干!”祁世康对杨之滨颇有好感,因而毫不隐讳。
就在杨之滨上任的半个月前,朗清发生了重大安全事故。学校领导一律停职。教育局调来杨之滨接手朗清这个“全市闻名”的垫底校。面对这一任命,杨之滨只向市里提了两个条件:一、由他自行组建领导班子;二、希望市领导不要对朗清中学的工作过多插手。
很多人说,杨之滨是带着上方宝剑来朗清的。可这位钦差大臣却没有带来一兵一卒。他来朗清一周,只提拔了一个中层干部,就是多次建议改革却不被采纳的祁世康。
“那你看朗清的出路在哪?”
“狠抓教学,最好竞争上岗。但是……”祁世康停住了。这条路前几任校长也走过,但都不了了之。不出力的都是有关系的,裁谁不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