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轻轻地合上了。
“楚零，怎么样，算得出吗？”
数学老师熟悉的声音拉回了楚零游离的思绪。
眼神慢慢聚焦，不停写着些什么的手却骤然一顿，楚零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卷子上无意识地画着鬼画符，一行行歪歪扭扭的数字和字母，连她自己都认不出个所以然。
抬头，方晴正关切地询问着自己。
她本能地用手遮了遮卷子，支支吾吾地说，“嗯，嗯，快算好了。”
方晴不疑有他，柔声关心道，“楚零啊，老师知道你是个认真的好孩子，马上就统考了，有不懂的题目要及时问老师，知道了吗？”
“知道，方老师。”
“嗯。”方晴满意地点点头，又背过身批起了试卷。
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方晴了。
楚零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怅然若失，回头扫了眼空空荡荡的办公室，这才把某些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情绪抛掷脑后，凝神涂起了修正带。
交完试卷，赶到食堂的时候，同桌宋晴珊和班长刘偲安正好手挽手从里面出来。
看到她匆匆忙忙的样子，宋晴珊一把拉住了她，“哎，你数学订正好了？”
“好了。”她一边回着，一边朝同桌旁边的刘偲安多看了一眼。
一向乐观爱笑的班长此刻有几分罕见的魂不守舍，好像深受什么困扰一样。
她不由心生奇怪，“刘偲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听见自己的名字，刘偲安这才注意到站在面前的女生，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你现在才来吃饭啊？”
“是啊，刚刚订正完数学。”
“嗯，那你去吃吧，我们先走了。”
宋晴珊向她投了个“一会再和你细说”的眼神，拉着刘偲安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啊？
楚零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踏进食堂，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打好饭找位置坐的时候，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挺拔的身姿，校服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显得端着餐盘的手格外修长好看。
聂斯赫？
她忽然就想起了方才在办公室里的对视。
一瞬间，心里的异样让她有些移不开目光。
下一秒，她看见聂斯赫端着餐盘在两个女生的桌边站定，伸出闲置的那只手，拍了拍前方挡路的某个男生，薄薄的红唇微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楚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站在他前面的男生。
果然是他。
她一个激灵，突然像惊醒了一般，低下头，快步在就近的一个空位坐下，只是放下餐盘的她余光却仍然不受控制地瞟向侧后方的某处。
她偷偷偏过头，恰好瞥见谢右一脸漠然地走过。
然后，楚零看见那个漫不经心的男生跟在他的身后，却是有意无意地磕了坐在过道的女生一下，正在吃饭的女生皱着眉抬头，他却目不斜视，只是一向漫不经心的唇角微微上扬，硬生生多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楚零敏锐地感觉到了猫腻。
可自己的心跳，竟然艰难又快速。
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女生，一头乌黑柔亮的头发被扎成两个可爱的双马尾，微抿的红唇昭示着某些并不算愉悦的心情，只是五官漂亮如画，气质恬静出众。
楚零记得她。
一班的凌妍清。
全年考试从没掉出过年级前三。
就连严苛的班主任也会在鞭策他们的时候偶尔提起她。
漂亮，优秀，为人低调。
这样的女生，好像没有男生不喜欢的吧？
楚零陡然升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
就在这时，被她瞩目的女生有所感地瞥了她一眼，眼神清冷，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赶忙努力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把目光收了回来，然后大口大口地扒起了餐盘里的饭菜。
想这些做什么呢？
楚零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感伤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食堂回来的时候，午自习的铃声已经响了三遍，宋晴珊坐在位子上，手里拿着一本语文书，只是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见楚零快步走过来，宋晴珊不由眼睛一亮，还没等她坐定，就迫不及待地凑到同桌的耳边，压低声音问，“你猜中午的时候，我听到什么了？”
“什么？”
“刘偲安有喜欢的人了。”
“啊？”
“你不知道，她今天非要拉我坐到一班的女生旁边，还追问她们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宋晴珊小声地咬着字，眼睛却是机灵地不住瞄向前门和后门，生怕班主任会突然出现，“你是没看到，刘偲安知道一班那个男生要出国以后的表情，简直就是心碎啊！”
楚零眉头一蹙，视线不由看向隔了几排，坐在靠窗位置的班长，“真的假的？谁啊？”
“叶翌。”宋晴珊用更小的声音回道。
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宋晴珊刚说出这个令她陌生的名字，坐在刘偲安后边的男生就侧过头，似有若无地扫了他们一眼。
刚好与看着刘偲安的楚零，目光交错到了一起。
聂斯赫的目光很随意，仿佛只是恰好一顾。
只是，这人舒展的眉，轮廓优美的鼻尖，弧度恰到好处的唇线，起伏承转，每一处都那么清晰，有种一气呵成的美好。
好似今天以前，她从未这般仔细地打量过他。
应该说，她从来不敢哪怕多看他一眼。
谢右，聂斯赫。
三班最声名在外的两个男生。
一个轻慢随性，一个倨傲冷冽。
这样的男生，很多人似乎天生警觉躲避。
楚零也是其中之一。
尤其在一次体育课上，和同桌在树荫下乘凉的她看见他们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和别班的男生打起了架。
这种远远看见就绕道走的心理暗示就更强烈了。
她从小就是个乖乖女，虽然不至于逆来顺受，但循规蹈矩，脚踏实地，所以，对目空一切，随心所欲的人，向来感到危险。
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映在他的侧脸，也明晃晃地映进她的心底。
毫无防备的她被晃花了眼，好似簌簌的紫罗兰在一场下了十三年的大雨里纷纷扬扬地随风飘了进来，鼻间仿佛都闻到了那种醉人的香味。
只一眼，男生就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楚零这才恍然醒悟过来。
侧过头，发现宋晴珊早就缩回了脑袋，兀自没精打采地翻阅着下午要默写的文言文。
班级里只有偶尔的低声窃语声。
窗外天光明媚。
她却无声地舒了口气，觉得脑子有点乱。
糟了。
她盯着空无一物的课桌，想。
她好像不幸遇到了爱情。